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臀杖全刑

转载作品

原作者:琥兒

第一回 初到县衙

县衙正堂前,衙役分立两旁,手中持着刑杖,一字排开。午后天气晴朗,这一日的审讯是在堂前进行,堂前的台基叫做月台,月台上有两块青石板,原告跪在东面,被告跪在西面。今日,西面的青石板上跪着一个女孩,身着粗布衣杉,低着头不敢正视前方。前方正堂暖阁中,摆放着县令审理案件时的公案,案上文房四宝,火签筒、惊堂本齐备,县令居中坐在公座上,左首一张小桌上,坐的是县令私人聘任的刑名师爷,正是一幕常见的县衙审案情景。

县令开口:「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于琥儿。」女孩细声回答。

「抬起头来。」

女孩依言怯怯的抬起头来,映入县令眼中的是一张清秀的容颜,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有着一双明亮灵精的眸子,虽然未施粉脂,却有一份说不出的脱俗可爱。县令摇头喃喃自语:「有这样的容貌,怎恁地不知自爱?」声音虽然不大,女孩仍是听的清清楚楚,脸上闪过了一丝委屈的神色。

确认了女孩的身份,县令问道:「你可知本官传唤你来,所为何事?」

琥儿摇了摇头「民女不知。」

「当真不知?依照律法,妇道人家若非涉及奸盗,可由亲人代为应讯,既然传唤你来,你还不知何事么?」

琥儿不语,轻咬着下唇,脸上的委屈更甚了。

「既然你不肯认,那本官就明说了吧,初三晚上,有人见你到张阿牛家中,一夜未出,直至隔日清晨才离开,那夜有人听闻张阿牛家中传出淫声浪语,显是你和张阿牛有和奸情事,你认不认?」

琥儿脸上一红,道:「没有此事,大人请明察。」

县令道:「本官也不想冤枉了你,对于你的背景,本官也查过了,你今年十七岁,三年前定居本县,是不是?」

琥儿点头。

「你在本县是与你婶婶同住,是不是。」

琥儿仍然点头。

「你的父母呢?」

琥儿答:「家母在民女幼时便已因病过世,家父从军伍,官拜参将,三年前奉命出征,捐躯沙场,家叔怜民女孤幼,才接民女来本县同住。家叔长年在外经商,难得回来,因此平时只有民女和婶婶在家。」

县令点了点头,道:「你平时在本县教授一些儿童读书是不是?」

琥儿点点头:「家父还在世时,曾请过先生来家中教书,童蒙声律尚略知一二。来到本县后,街坊邻居多为务农,出不起钱让孩童在私塾里读书,承大家看的起,平时农忙,民女便代为看管孩童,也教他们读些书,识些字。收取一点微薄报酬,贴补家用。」

县令听琥儿谈吐,确实是不同于寻常农民,便道:「既是将门之女,知书达礼,何以如此胡涂,犯下此等事?」

一再无故被指责,琥儿也有些火气,道:「胡涂的怕是大人吧,民女未曾做过苟且之事,究竟大人何所据而云然?」

县令被琥儿抢白一阵,不禁有些不快,惊堂木一拍,斥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说着拔了二根火签,住地上一掷「打十板。」原来衙门打板子,以五下为基数,县令每洒下一根火签即代表打五下。

琥儿一时口快,话一出口便已后悔。琥儿不笨,当然知道在公堂上顶撞县令没有好处,正想改口说些什么,县令签已洒下,不禁有些慌了。左右的衙役闻令,动作好快,两根刑杖交叉架在琥儿背后,从琥儿腋下穿出,使劲一压,熟稔的将琥儿按趴在月台上,跟着又是两根刑杖伸出,交叉架在琥儿小腿之上,一瞬之间,琥儿便已动弹不得。

左右两名衙役上前,将刑杖隔着布裙搁在琥儿的臀上。事到如今,琥儿也只能闭起眼睛,咬牙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这个等待没有太久,琥儿感到刑杖离开了臀部,紧接着伴随「呼」的一声,刑杖破风落下,结结实实的打在琥儿屁股上,尽管琥儿有了准备,这一下的痛楚仍然远远超过了琥儿的预期。

琥儿不是没有挨过打,身为军人的父亲,对琥儿的管教一向严格,小时候顽皮胡闹,也曾数度被父亲按在膝盖上好好的打一顿屁股,对那时的琥儿而言,虽然父亲仅仅是用手掌打,然而练武之人的手劲,也足够让琥儿的小屁股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难受。但是不论再怎么样,衙门里又长又厚实的讯囚杖怎是手掌所能比拟,琥儿忍痛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县衙里的衙役,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对于琥儿的唉叫,并没有丝亳的怜惜,刑杖持续落下,口中报着数「二、三、四…」不知从第几下开始,琥儿只觉得屁股由痛变麻,说不出的难受,好不容易十下打完,衙役退回原位,琥儿的屁股已然明显的肿起。

看着琥儿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县令发足了官威,满意的点点头,道:「这十下本官只是略施薄惩,好叫你这小妮子明白,公堂不是你可以耍嘴皮的地方。」

琥儿觉得自己这样趴在地上实在不雅,但一时之间却也起不了身。

「你可认识张阿牛?」县令继续提问

琥儿实在无力说话,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认识张阿牛的?」

琥儿慢慢的撑起身子,回到跪姿。一面回答「阿牛哥…是我们的邻居,家叔经常不在,家里只有婶婶和我,没个男人有些粗重活总是难做,有事总是烦劳阿牛哥过来帮忙,因此认识。」

县令狡狯的道:「嘿,你倒是叫的挺热稔的嘛。」

「我和阿牛哥当然熟,但那不代表我就会和他有染,这是两回事。」琥儿虽然不敢再顶撞县令,但多少有气,据理力争,态度也不再恭敬。

「年轻男女,朝夕相处,一时之间情不自禁也属常情,你就爽快的招了吧。」

「没有的事怎么能招。」

「今早本官分别将你二人拘补到案,分开审问,刚刚审问张阿牛时,他已经招了,你还不认?」

琥儿讶然道:「怎么可能?没有就是没有,阿牛哥怎么可能招认?」

县令冷笑「你自己拿去看吧!」说着从文案上,拿起一张供词,丢了下来。琥儿伸手捡起供词,上面确实有着阿牛伏罪的画押,琥儿一时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县令乘胜追击「如果你已无话可说,就乖乖的画押吧!」

琥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牛哥为何会画押,但是我们真的没有,莫非…是你们屈打成招?」

县令「哼」了一声「你是质疑本官办案不公?看来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还没学到教训。」说着一面拔签两根,就要洒下。

琥儿大惊,怎么也不想再挨打,连忙道:「等等,大人,民女没有这个意思,可是你不能不让我辩解啊。」

县令只觉琥儿口齿伶俐,不挫一挫琥儿的锐气,只怕不好应付,仍然将火签洒了下来,「再打十板,打完本官会听听你想说什么。」

臀上的疼痛感未消,又要再挨十记,琥儿心里凉了半截,衙役可没给琥儿调适的时间,如同刚才一般,飞快的将琥儿压制在地,将刑杖搁在琥儿已经肿起的臀上。

县令问道:「虽然你的父亲是军职,也是在朝为官过,你可知本朝律法所定,女子受笞打时,有条特例?」

琥儿闻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自幼生长在官家,琥儿确实比起寻常百姓多了解一些律法,县令起了个头,琥儿心念电转间,忆起了两条律文,「女子如笞,从鞭督之例。」鞭刑是鞭背,行刑是要去衣的,女子受鞭时不好去衣,而不去衣的鞭刑叫做督刑,执行笞刑时,是打臀部,从鞭督之例就是说,女子受刑时,可以不必脱下裙子及裤子,但是下一条又提到女子受笞「奸罪去衣留裈,余罪单衣决罚。」裈就是贴身的小裤,也就是说女子犯奸,必需脱下裙子,只留贴身的小裤接受笞打,这条律文的原因是「以其不知耻而耻之。」笞刑是教刑,女子若是不知耻而犯下了奸罪,就必需接受这种充满着羞辱性的脱裙子打屁股的处罚,借以教育犯错的女子要知羞耻。

念及此处,琥儿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连耳根子都红了,县令见状,知道琥儿明白了,于是投给了琥儿一个胜利的残酷微笑。琥儿叫了起来「等等,我没画押啊,我不能算有罪,审讯时不适用这一条啊。」

不理会琥儿的叫喊,一名衙役蹲下身来,伸手去解琥儿的腰带。琥儿是十足的慌了,想要挣扎,四根刑杖交叉压着琥儿的后背及小腿,如同被钉牢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的扭动着身子。

「啪」的一声,正在解琥儿腰带的衙役不耐烦琥儿的不合作,在琥儿已经肿痛难当的屁股上打了一记巴掌「你给我乖一点。」一面说着一面用力的扯下了琥儿的腰带,顺手一拉,将琥儿穿的布裙直拉到膝盖处,再将琥儿的上衣掀起至腰间,露出了包里着臀部,贴身穿着的小裤及两条白嫰的大腿。

小裤相当的单薄,根本遮掩不住琥儿浑圆的臀型,小裤的边缘依稀可见一道道被板子打出来的肿痕,琥儿俏脸上不再发烧,反而是一片惨白,索性闭起了眼睛,两道清泪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板子无情的落了下来,早已肿涨的肌肤不堪再受此笞打,由红肿转为了青紫之色,琥儿强忍着难耐的疼痛,和被脱下裙子的难堪,哪一个让琥儿觉得较难受,已经分不清楚了,十七岁的琥儿算起来也不过是个大孩子,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能理性面对的范围,十下打完,琥儿在也忍受不住,也顾不得要拉上裙子,索性把脸埋在手臂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琥儿的反应让县令有些错愕,不过随即换上了一脸严肃,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琥儿勉强止住了泪水,抬起头来,问道:「你说有人见到我去阿牛哥家中待了一整夜,到底是谁见着了?」

县令冷笑一声,「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向左右道:「传沈六姑。」

随着传唤,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从角门走进来,看了趴在地上的琥儿一眼,琥儿意识到自己裙子尚未拉上,极其不雅,忙伸手去拉裙子,稍微将臀部略为遮掩。沈六姑在琥儿两步外跪了下来。

县令问:「于琥儿,你可识得此人?」

琥儿答:「识得,她也是我的邻居,我也教过她的儿子习字读书…」说到这里,琥儿忽然之间明白了,而真相让琥儿不敢相信,只觉脑中轰然作响,一阵混乱。

琥儿的反应,却被县令解读为见到了证人,琥儿有一定程度的害怕了,县令道:「沈六姑,你把那天所见再说一遍。」

沈六姑应道:「回大人,初三晚上,小人准备要睡了,正想去把大门关上,刚好看见于琥儿拿着一只锅子,在张阿牛家门口和张阿牛说话。他们两人向来走的近,左邻右舍是都知道的,本来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正当我要把门关上时,却发现于琥儿跟着张阿牛进了屋子。这下子我就留上了心,张阿牛是一个人住,深夜里姑娘家怎么就这样进了人家屋子,小人本想多半是于琥儿年纪轻,不懂事,待她出来小人得跟她说说,免得落人话柄,也算是邻居长辈的用心。谁知小人这一等,竟然等了许久也不见于琥儿出来,这下子小人更加的怀疑了,莫非这两人真的有些什么,小人悄悄的过去,就在张阿牛家的窗外,就听见了他们两人在…呃…就是那个的声音。」

县令点头:「你是说窗内传出他二人在行那无媒苟合之事的声音。」

沈六姑点头道:「是啊,就如大人所说,小人当时吓了一跳,万想不到于琥儿也是读过书的人,大家还请她教小孩子们念书呢,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当下也不敢张扬,心想这还是得和街坊老人家们商量该怎么办才是。」

「隔天,小人悄悄的将这件事和几位老人家说了,商量是该告官还是当做不知道…」

县令「哼」了一声,说道:「当然要据实报给本官知晓,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岂能姑息养奸,若然,民风就叫你们这些人给毁了。」

沈六姑忙磕头「大人教训的是,小人和几位老人家也是这般想法,因此请人写了状子来告,也免得小孩子们叫于琥儿给教坏了。」

县令点点头,道:「于琥儿,今有沈六姑为证,张阿牛也已画押,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不可采信沈六姑的证词,她与民女有点宿怨,恐是狭怨诬告。」琥儿仍然趴在地上,仰起头提出辩解。

县令道:「那你是说,初三夜里,你未曾到过张阿牛家中?」

「民女那天确实炖了汤给阿牛哥送去,在门口和他闲谈了几句,本来并没有要进到阿牛哥屋里,因为阿牛哥说白天在田里扭伤了脚,怕他端汤洒了,所以才帮他端进去,

顺手盛了一碗给他喝了,便即出来,前后不到一刻钟,且那时不过是戌时,并不是深夜,絶非沈六姑所言的那样。」琥儿态度坚定的回答。

「适才沈六姑所言,四邻皆知你们两人来住甚密,从你还特地为他炖了汤这事来看,想来不假,这点你可承认?」县令继续问。

琥儿点了点头,说道:「民女自来到本县,受到阿牛哥诸多帮助,民女视阿牛哥如亲大哥一般,尊敬且依頼。至于阿牛哥对民女有情意,若说民女全然不知,那是骗人的,但是阿牛哥很守本份,发于情,止于礼,从未有丝毫踰矩。」

「或许,你那天夜里,原本只是想送汤过去,如你所言,因为张阿牛脚扭伤,你才进入他屋子,年轻男女共处一室,一时胡涂也是有的。」

琥儿摇了摇头,说道:「民女确实未曾在阿牛哥处留宿,民女与婶婶同住,婶婶亦可以做证。」

县令也摇了摇头,「当此情景,你婶婶自然会护着你,不足采信,除非你能提出其它人证。」

「民女没有其它人证,如果民女的婶婶不能算是人证,沈六姑与民女不睦,她的证词亦做不得准。」

县令不悦道:「牙尖嘴利的丫头,好,今日你和沈六姑均在堂上,你倒是说说,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嫌隙,沈六姑为什么要诬告你?」

琥儿望了沈六姑一眼,叹道:「沈姑姑,琥儿有得罪你的地方,诚心诚意跟你赔过不是了,你…怎能如此害我?」沈六姑并不理会琥儿。

第二回 罪不重科

琥儿转向县令述说:「民女教街坊邻居的孩子读书习字,沈六姑有个八岁的女儿小蓉,也是其中之一,孩子们吵闹贪玩,本来也属常事,那天,小蓉一直跟我捣蛋,影响其它孩子念书,屡劝不听,民女因而拿藤条责打了她几下,偏小蓉没挨过打,受了罚觉得委屈,回去之后便向沈六姑告状。

隔日,沈六姑便来寻民女的不是,说民女将小蓉毒打一顿,至小蓉下不了床。民女辩称没有,仅仅是就臀部打了几下藤条,不至于如此的。民女说要去探望小蓉,沈六姑也不肯,说孩子怕见我,既争执不下,便请街坊老人家来评个道理。

礼记学记原有『夏楚二物,收其威也』之说,老人家也说拜过了老师,不守规矩挨老师打几下也是该的,请孩子来看看,是否打重了,也有个公道。沈六姑推说,虽只八岁,小女孩毕竟不好给人看伤处,老人家们也不信能打多重,说是沈六姑生事了。

沈六姑见理在我这边,只埋怨老人家们平素疼我,都帮着我,便忿忿的去了,后来也不让小蓉再来我这里念书了。民女心想,那也不过是母亲宠爱女儿,还是去跟沈六姑赔过了不是,她若是不接受,也就罢了,但是当日沈六姑对民女所说的话,民女至今仍然记得,原以为……不过是一时气话,谁知会是如此。」

听了琥儿的供词,县令问:「沈六姑说了什么话?」

琥儿一字一顿的回答:「你今日请我女儿屁股吃藤条,哪一日公堂上,我请你屁股挨板子,再看是谁有本事。」

县令转问沈六姑:「可有此话?」

沈六姑忙解释:「小人当日确实有说此话,但那只是在气头上说的,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于琥儿来这里投亲,街坊们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她模样儿生的讨喜,又念过书,年长的疼爱她,年轻的想讨她当媳妇的,也不止张阿牛一个,她早就是我们街坊里的风云人物。小蓉那件事,大家说她对,小人讲讲气话也就罢了。这次告状的事,也是和老人家们商量过的,老人家们明白道理,这等事也不能再帮她,小人不过就是恰好撞见了这事儿,绝对不是想报复她什么。」

县令点了点头,并不言语,略为整理思绪后,心下已有计较,提起惊堂木在案上重重一拍,斥道:「于琥儿,任你诡计多端,终究还是瞒不了本官,你还不肯招认吗?」

琥儿回答:「民女不明白大人所指。」

县令冷笑:「你说你那日未曾在张阿牛处停留;你说你与沈六姑有前怨在先,企图以此扰乱本官的判断。可惜,你不知本官特意将你和张阿牛分开审讯,你的供词,明显与张阿牛悖离。你还不老老实实的招来吗?」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哼哼,你说本月初三夜里,你在张阿牛处只待了不到一刻钟,此话属实?」

「属实。」琥儿仍然坚定回答。

「张阿牛起先说:你送汤过去后,他因为扭伤了脚,由你端了汤进屋里,他走在头里,却忽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人已好好躺在床上,你也不在了。你却说:你进了屋内,盛了一碗汤给张阿牛喝后离去。两者供词差异极大,你怎么解释。」

琥儿怔了一下:「民女不知何以阿牛哥会这么说。」

县令继续发挥:「嘿嘿,不知吗?那本官说与你知。你二人在这事上显然都未曾吐实,你比较狡猾,供词也编的合理一些。张阿牛生性纯朴,供词乱七八糟,显是慌忙中胡乱编的,照他的说法,倒似你从背后将他弄昏,再强奸他了。本官当堂点破,张阿牛竟也答不上来,一顿杖责才改口承认你二人有和奸事实,你再不招,显然也是想吃打了。」

琥儿叹了口气:「大人,确实没有的事,民女无话可招啊。」

县令从火签筒中拔了四根签出来,威胁琥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琥儿眼见挨打在即,极不愿再挨板子,只得哀求:「大人,求你别打,民女再受不住了,确实没有此事,大人您可以再查啊。」

县令不为所动,「哼」了一声:「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打二十板。」说着把火签执了下来。

琥儿第三度被刑杖压制在月台之上,原本沈六姑入堂时,琥儿稍为拉上遮羞的裙子再次被褪至大腿,上衣也被拉起至腰间,臀部上仅留小裤覆盖。刑杖还没打下,琥儿泪水已先流下。平素受到邻里长辈疼惜,人人赞赏称善的琥儿,在这讲究天理国法人情的堂上,得不到丝亳怜香惜玉的对待。

随着衙役的吆喝,刑杖重重落在琥儿的臀上,琥儿痛呼出声。在臀上漫延开来的痛楚还未平息,第二下紧接着落了下来,琥儿不堪再受击打,皮破了,在小裤上绽放出殷红。此情此景并没有使执刑的衙役心软,刑杖依然重重落下,噬咬着琥儿已惨不忍睹的肌肤。

琥儿渐渐觉得没有力气再大声呼痛了,脸上流下的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伴随每一下刑杖击打带来的楚痛渐渐的连串成一片。琥儿只求这顿打快些结束,但是二十下对琥儿来讲却是如此的漫长。

沈六姑看着琥儿受笞,被血染红大半的小裤紧贴在琥儿的臀上,小裤遮掩不住的肌肤处不是一片暗红就是一片青紫。刑杖重重打下时,琥儿身子的抽动和渐渐变弱的呼声,让沈六姑的心也是一阵碰碰乱跳,实际目赌如此笞打,不禁感到一阵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

好不容易二十下打完,衙役放开了琥儿,退回两旁。琥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一时之间,肃静的堂上只听得见琥儿抽抽噎噎的啜泣声。

县令打破沉默:「于琥儿,你肯不肯招供了?」

得到的回答,是琥儿缓缓的摇头。

县令怒拍惊堂木:「你当真如此冥顽不灵?」

「东翁。」在审案过程中应该没有权利说话的刑名师爷开了口。

县令转向刑名师爷,听听他的幕友有何意见。

「让晚生和这位于姑娘说几句话吧,也许她会肯招认。」

虽然这于法不合,但县令想了一下,他的幕友久历此道,也许真有些办法让这丫头招认,可快速了结此案,于是点了点头。

刑名师爷从暖阁内走下堂来,在琥儿面前蹲下身下:「姑娘,事已至此,你又何苦如此,不如就认了吧。」

琥儿依然低头啜泣,并不理会刑名师爷。

「既然你也对律法知晓一二,应该知道奸罪也不过是笞罪。你和张阿牛男未婚,女未嫁,大人也会从轻判刑,爽爽快快认了,最多判个笞四十,况且罪不重科,你已挨足了四十下,也不需再打了。我们这儿也好结案,对大家都好。」

琥儿闻言抬起头来,神情忿忿:「我明白了,阿牛哥之所以画押,也是如此,对不对?」

刑名师爷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琥儿低声说着:「治狱,能以书从迹其言,毋笞掠而得人情为上,笞掠为下,有恐为败。」

刑名师爷自然知道琥儿所讲的是云梦秦简中所提到的断案方式,大意是说,能根据口供进行追查,不用拷打而查得实情,是最好的,施行拷打,不好,恐吓犯人,更是失败。但刑名师爷并不理会,只道:「你若认了,也就了结了。你若执意不肯认,现在是打屁股,等等拶手指头、上夹棍,又何必多讨皮肉痛,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琥儿沈思了一下,一时并不回答。师爷知道琥儿已然心动,站起身来,转向县令:「东翁,让于姑娘画押吧。」

县令点了点头,便有衙役上前取了供词和砚台,放到了琥儿面前。

琥儿读着纸上的供词,大扺是说:本县某某之侄女于琥儿,本月初三,于张阿牛住处留宿一夜,承认确有和奸事实,画押为证。琥儿抬头看了看刑名师爷,又低头看了看供词,一咬牙,伸姆指醮了墨,在供词上按了指纹。

刑名师爷回报给琥儿一个微笑,收起供词,呈到了县令的公案上。

县令看了供词和画押,满意的点点头,宣布:「好,于琥儿与张阿牛和奸,既已伏罪,本官判你笞四十,依律女子犯奸,去衣留裈受杖,罪不重科,已当堂的决…」

琥儿听到此处,原想无论结果如何,总算此事告一段落,谁知县令接着说出的是:「依今年春,朝廷颁布端正风俗令,有淫邪之事,而不知悔改者,加处杖臀全刑,以养其廉耻。于琥儿于审案过程中,诸多推委隐瞒,合于不知悔改例,本官判你杖臀全刑监候。」

琥儿几乎要跳了起来,指着师爷:「等……等一下,是他说罪不重科,我才认的,怎么可以这样。」

刑名师爷依然从容微笑:「没错啊,罪不重科,四十下无需再打了,至于端正风俗令的规定,原不在我刚才和你说的范围之内。」

听到长官说「监候」,衙役已经上来,替琥儿拉上了裙子,将原本扯下来的腰带随意替她系上,便要将她拉起身来。琥儿一时之间站不起来,左右两名衙役将她架起,琥儿仍在叫着:「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没有罪啊,你们不可以……」衙役哪里理她,将她带下堂去了。

数日后,县衙门外的照墙上,贴出了判词:「取服辩人张阿牛、于琥儿,委系亲口供出真情,非系原问官吏人等勒逼拷打招承,的系公平依律拟罪,并无冤枉,服辩是实。议得张阿牛、于琥儿依和奸罪俱笞四十,如数的决,不得收赎。于琥儿依端正风俗令,合于淫邪不知悔改例,加处杖臀全刑,另择日决杖。」

街坊见了,也都译论纷纷。

「这不是于家的那个姑娘吗?看不出她会做出这种事。」

「那丫头的仰慕者可多呢,怎偏偏看上张阿牛那个木头。」

「枉费她还是念过书的人呢,怎么竟如此不自爱。」

「于姑娘平时待人处事,不像这样的人啊,莫是有什么隐情吧!」

「我早瞧她不顺眼,仗着美貌,念过几年书,心高气傲的很,这回出事了吧。」

「什么是杖臀全刑啊?要再打一顿屁股吗?」

「那是年初朝廷才定的规矩,专治邪淫歪风用的,到时来瞧瞧不就晓得了。」

于大婶看了判词,低着头快步的走着,众人的议论听在耳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才回到家门外,便见阿牛拄着拐杖候在那里。

「阿牛,你不在家里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大婶,琥儿为什么没回来呢?」

于大婶叹了一口气:「我刚去衙门前看过了判词,琥儿现下还押在牢里呢。」

「为什么?我…不是被放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关着琥儿呢?」

「我也不知那丫头在堂上都说了些什么,判词上说她不知悔改,要加处杖臀全刑,现下关押着,择日要再打一顿呢。」

阿牛一听,不觉惭愧的低下了头:「依琥儿的性子,可能是抵死不认,多半还会严词骂县官,哪像我这么没用,挨了几十板后,听说画押即可释放,不必再打,一时迷了心窍,竟然画了押,我自己被打死不打紧,却胡涂污辱了琥儿的名节,我……真是对不住她。」

于大婶安慰阿牛:「你也不用太自责,屈打成招也是人之常情,大婶知道你们没什么的。」

「大婶,我们再去翻供吧。你也可以为琥儿做证,那晚她和你在一起,不曾在我那过夜啊。」

于大婶摇摇头:「没用的,一来我是她婶婶,证词不会被踩信;二来,她……那晚确实没有回来。」

阿牛大惊:「你……你说什么呢,琥儿没有回去,可是……」

于大婶说道:「我没有疑你的意思,我说相信你们,就是相信你们。你也别再生事,回家好好养伤,别给琥儿多惹话题了。」

阿牛点了点头,出了这件事,自己还往于家跑,难免更加让人闲言闲语,只是心里奇怪:「那一晚我忽然昏了过去,琥儿又没回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县衙大门往西边,向来是监狱的所在,两道深锁的厚重大门之后,是一个院落,四面均有房舍,例来规矩,北面押的是重犯,南面押的是轻犯。琥儿遭监候待决的是杖罪,属于轻犯,因此被安排在南面的一处女监中。女监内此时并无其它关押的犯人,便只琥儿一人趴卧在一张草席之上,因为只是杖罪,又是女子,狱卒并未给琥儿加上枷械之类的锁具。

一阵开锁的声音,牢门被打了开来,进来的是一名中年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她进来之后,牢门又「呀」的一声被关上,并有狱卒在外把守。

琥儿知道来者是谁,那女子是官派的稳婆,这几日都会定时过来替琥儿换药。稳婆放下了篮子,在琥儿身旁坐了下来,琥儿没有理她,依然静静的趴着,任由稳婆解去她的腰带,褪下长裙及小裤。

稳婆从篮中取湿毛巾轻轻擦拭琥儿的伤处,并重新为琥儿上药。药膏碰到了伤口,琥儿本能的缩了缩身子,稳婆很细心的尽可能放轻动作。药膏遇到伤口虽然有些咬肉的痛,但很快一股清凉的感觉,在琥儿的臀上漫延开来,大大减低了疼痛。

稳婆换完了药,为了等药干,一时仍未将琥儿的裤子裙子拉上,看了一眼琥儿的神情,问:「今天愿意开口说话了吗?」

见琥儿恍若未闻,稳婆微微一笑:「不怪你,这么个好姑娘,遭受这样的冤枉,难免有些情绪。」

琥儿闻言,忍不住转头望了稳婆一眼,问道:「你怎知我是冤枉的?」

稳婆微笑:「我听外头那些人说了你的事,好歹我也是靠给人接生吃饭的,第一日你昏昏沉沉的,我就多留意了一会,这几日给你上药,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体态、面相、肌肤,我会不知你仍是处女吗?那不是给人冤枉了是什么?」

琥儿脸上红了:「那……你会跟县太爷说吗?」

稳婆带着些许歉意,摇了摇头:「我怎见得到县太爷?再说这案已经判了,像我这等身份之人的话,县太爷怎听的进去,他也不愿自打嘴巴的。是典史老爷派我来此的,倒是见的着典史老爷,不过我看他也做不得主。这种事,你也不是头一个遇着的。」

典史是县里头管治安及监狱的小官,比起县令的正七品,典史是未入流的官,连品级都算不上,人微言轻之至。

稳婆说完,原本以为琥儿难免会有失望之色,却不料琥儿说:「我只是问问,也没抱还能翻案的希望了。」顿了一下,又道:「为什么会派你来替我换药呢?我以前也没听过,衙门里杖责完还会替犯人上药的。」

稳婆回答:「这我也不晓得,反正是官派的差事,也没敢多问。从旁听衙役们说,好似是为了那个杖臀全刑吧,要等你伤治好了才能行刑。」

「呃……那个刑罚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第三回 囹圄之中

稳婆说道:「大家也不知道啊,这件事传开了,外头里头都议论纷纷。今年初颁布的命令,县衙里也是第一次办,衙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的话可能得问县太爷、刑名师爷或典史老爷了吧。跟你说,那些衙役都是些好事之辈,你也领教过他们的手段了,像你这般,愈是貌美的姑娘啊,他们打起板子来愈是有兴致,你这事,他们可等着热闹呢。」

琥儿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一关可不好过。

之后的十数日,稳婆一样来替琥儿换药,那药颇具疗效,琥儿的伤好的很快,精神也好了一些。稳婆每日来,也都讲述了一些外头的情况或是从衙役那听来的消息给琥儿知道,像是衙门外的照墙前开始搭起了台子,听说是杖臀全刑时要用的,行刑时,应该会在那里进行;这几天,县令开出了清单,派了人去采购了一些合于尺寸的竹、藤、紫荆木等事物,在县衙内开始制作刑具,应该也是行刑时要用的等等。

琥儿忍不住问:「呃……这么费事?」

「因为没办过这种刑罚,听说县令和师爷也是边读朝廷颁下的文书,边布署呢。」

「刑具……县衙里不是很多么,还要另制啊?」

「好像说杖臀全刑是附加刑,所以不用平常的大板子,刑具都轻一些,这也算是好消息吧。」

琥儿耸耸肩,不置可否,隔了一会又问:「台子……搭在衙门外,那……不就是要在大街上打么?」

稳婆尽量不刺激琥儿的回答:「我想……恐怕是。」

琥儿「哼」了一声:「花样还真多。」

稳婆试探着问:「你……好像比前几天乐观多了。」

琥儿摊了摊手:「不然我能怎么办呢?成天躲在这里哭吗?」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

又过了十数日,琥儿臀上的杖伤已然痊愈,这一日早上,稳婆照例来到女监,检视了琥儿的伤处,说道:「都已经好了,等等他们会打热水来,你好好梳洗一下,在这待了个把月,身子应该很难受吧。」又指了指手上的衣服,说道:「等你洗好了,换上这套新衣服。嗯……这是受刑时穿的刑服,今天中午,就要行刑了。」

琥儿莫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我原也盘算着,就是这几天了。」心知该来的总是要来,至少能先洗个热水澡,暂时也先不想那么多了。

两个衙役抬了一个大木桶进来,又提了一筒筒热水进来,倒在木桶中,直至把木桶的水倒满了八分。琥儿等着衙役退出监舍,那两个衙役却不走,其中一个开了口:「小丫头不懂得规矩吗?咱哥俩替你打了洗澡水来,你也得表示表示啊。」

琥儿一听,才知是衙役勒索来了,公门之中常例陋规本多,什么进监礼、开枷钱、饭钱、酒钱、香火钱名目不甚枚举,住了好些时日,今日才遇上也算难得了。

琥儿摊了摊手:「别说笑了,我仓促之间,被关押在此,身上哪里有钱可给你们?」

稳婆也帮忙琥儿:「两位差大哥,她身上真的没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吧。」

其中一名衙役哈哈一笑:「没钱有没钱的规矩。」

琥儿问:「什么规矩?」

另一名衙役贼贼的回答:「付了打水钱,咱哥俩就外边歇歇,付不出打水钱,就只好在我们面前洗澡了。」

先一名衙役搭腔:「这可是你的面子,不是每个姑娘没钱,都可以这么替代的,瞧你模样儿不坏,才给你这条路走。」

琥儿咬了咬下唇,略为沈思,抬头冷冷的说道:「你们确定不出去?」

两个衙役不觉有异,哈哈笑道:「给钱我们就出去,不过看你这样子是给不起啰……」还想继续疯言疯语,谁知一语未毕,琥儿忽然裙中翻出一腿,正中说话的那名衙役腹部。那衙役吃痛「啊唷」一声,弯下了腰,琥儿趁势右拳打出,重重的击在那衙役脸上,那衙役应声往后便倒。

另一人见状,大叫:「反了!」伸手欲捉住琥儿,琥儿右臂一翻,反抓衙役右腕,跟着身子一侧,右足拂出,那衙役脚下一绊,扑地跌了一跤。

琥儿冷笑:「没半点本事,尽会欺悔百姓,遇到了我,算你们不长眼。」

那两个衙役爬起身来,琥儿刚才露了身手,那两人知道不是偶然,琥儿显然通晓一些搏击之术,不敢再冒然动手,但若就此退去,毕竟心有不甘。于是两人退到了门外,叫嚷了起来:「造反了,囚犯打官差啊,快来人啊。」

这么一叫,监狱里的衙役、狱卒都跑了过来,围在琥儿所住的监舍之外,两人心想,你能打,我们就没有能打的人吗,不把这丫头痛扁一顿,气怎能消。琥儿立在房内,微微冷笑,倒要看谁想先上来挨揍。稳婆被这个场面吓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似文弱的琥儿,竟然会武,还出手打了衙役,看来事情不易善罢了。

正自乱着,忽听有人喝了声:「让开!」门外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纷纷禁声让在两旁,琥儿见到一个中年人居中走来,身上穿着官服,正是管监狱的典史。

自来典史多半是文人出身,却需代武职,且连品级都算不上,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多数读书人不愿担任此官职,所以典史多半也是书吏或土豪捐来的,没什么才学,也不会认真办理事务。这个典史却不同,虽然任用的原因一样是捐官,但他到任之后,对每件管辖内之事,治理的井井有序,规矩分明,监狱内当差的都不敢怠慢。琥儿被监押至今,才有人来向她勒索常例陋规,也是因为众人知典史不喜此道,不敢妄为。

典史来到门口,望了一下门内的琥儿,又望了望门外的众人,问:「怎么了?」

先前被琥儿摔了一跤的衙役回话:「回老爷,小的依老爷吩咐,给女囚打了热水来,正在倒水时,这女囚竟然想逃走,还打伤了我们。」

典史看了一下那名被琥儿在脸上打了一拳的衙役,满脸的鼻血,想来此事不假,说道:「逃跑?跑出了这门,又能上哪里去?只怕是你们要欺负人家姑娘,才挨揍吧。」

两个衙役被说穿了实情,一时答不上话,又怕受罚,连忙说道:「不知她是否想逃走,确实是她无故发难,我们没有防备,忽然被打伤,所以才赶紧召集大家围住了她。」

典史手一挥:「罢了,都下去吧!」众人听了,也就各回自己的岗位,那两名衙役也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待众人走后,典史走上前了一步,低声斥责琥儿:「这是什么地方,也可以这样喊打喊杀的吗?」

琥儿嘟起了嘴:「我就是要把您打出来啊,不然怎么办?」

典史摇摇头,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琥儿则点了点头:「知道了。」

典史把监舍的门关起,转身离去。稳婆有点摸不着头脑,问琥儿道:「你认识典史老爷?」

「不认识啊。」琥儿一面回答,一面宽衣,准备梳洗。

「可是……刚才的对话,不像是长官在训示囚徒啊。」

「不会啊,典史老爷人正直,知道原委,所以原谅了我对官差动手的过失,要我下不为例,很合理啊。」说着泡进了大木桶,开始洗了起来。

稳婆摇摇头:「是这样么?算了,算了」心里只觉得:这个于琥儿愈来愈古怪了。

琥儿很快的梳洗完毕,起身擦净了身子,便去拿稳婆送来的干净衣服,那是一套样式简单的淡色粗布衣裙,不过当琥儿看见那件穿在里面的长裤时,不禁呆了一下,问道:「这件……裤子……怎么这样?」拿在手上的长裤,臀部的位置是挖空的,并没有布料。

稳婆回答:「不要问我,我只是奉命拿来罢了,也许是为了行刑方便吧,外头罩上裙子没有关系啦。」

看来也没有其它的选择,琥儿只好把这件怪模样的裤子穿起,再穿上外裙,只觉臀上凉凉的,没有束缚,只有一件外裙罩着,感觉颇怪。

稳婆见琥儿仪容整理完毕,便请外面看守的人进来收去大木桶及洗澡水,进来的仍是刚才挨琥儿揍的那两名衙役,只是他们两人也不敢再生事,速速将东西收拾了,便即离去。

稳婆打开了食盒,让琥儿用过了午餐,琥儿便倚墙坐着,闭目养神,稳婆却不离去,只是静静的陪在琥儿身边。休息了约莫半个时程,监舍的门被打开,进来了四个衙役,其中一人开口:「传知县命令,带人犯出去行刑。」

琥儿睁开眼来,默默的站起身,便要跟衙役出去。稳婆也站了起来,握住了琥儿的手,说道:「孩子,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琥儿感激的点点头:「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料。」说完便转身跟衙役走了出去。

四名衙役分站琥儿周遭四个方位,一面防止琥儿逃脱,一面押着琥儿前行,一行人穿过了两道厚重的大门,来到监狱外头,转了个弯,向着县衙外行去,琥儿先前已从稳婆口中得知杖臀全刑的刑台设在衙门外的照墙前,所以也不奇怪,跟着衙役们前进。

出了县衙的大门,绕过门前的照墙,来到前头,琥儿才看到那个刑台。那是一座木搭的台子,长十二尺,深九尺,高度约四尺,左右侧各有阶梯可上下刑台,后方两侧均立了高起的竹竿,一幅布条绑在两侧的竹竿上,横过整个台子,上头写着:「端正地方风俗,于琥儿淫邪不知悔改,杖臀全刑示众。」

台下右后侧,摆着一列架子,架上插着竹、藤、木板等刑具。台前五尺处,放置了一张主桌,桌上立了一张名牌,写着:「监刑官」,主桌的左侧另放置了一张小桌,上头也有名牌,写的是:「家长列席」,不过主桌和小桌这时并没人坐着。琥儿见了不禁心里暗骂:「搞什么啊,还要叫婶婶出席吗?让婶婶多没面子啊。」

衙役带琥儿上了刑台,刑台的中央有一个略为高起的木台,上头放了一张垫子,衙役要琥儿在垫子上跪下,琥儿依言跪了。木台上设有金属扣环,琥儿在垫子上跪下之后,扣环刚好可将脚踝扣住在木台上。衙役将琥儿的两脚脚踝扣上扣环后,一边一人拉住琥儿的手腕,将琥儿按趴在木台之上。琥儿发现趴下之处,手腕旁也设有金属扣环,衙役又将琥儿的手腕也扣在木台之上。

手腕上的扣环与脚踝上的扣环相距只有接近四尺,因此,琥儿手足被扣住后,并不能平趴在木台上,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臀部高高弓起的姿势。一名衙役将琥儿的裙子掀了起来,琥儿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琥儿穿在里头的那件长裤,臀部之处是开孔的,裙子被掀起之后,等于是整个臀部肌肤直接裸露,再加上被扣在台上的这个姿势极其不雅,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只红到脖子里。

谁知难堪还不仅是如此,一名衙役拿了一块犯由牌出来,五角形的牌子,像是斩首时插在犯人衣领的犯由牌一样,但是短了很多,不过是一尺长左右,牌子下有个握柄,牌面上写着:「女犯于琥儿,处杖臀全刑。」

衙役让琥儿看了牌子,说道:「照杖臀全刑的规矩,你必需先在这儿晒屁股示众,一个时辰之后呢才开始行刑,这个牌子你得用屁股夹着,不准掉下来,掉一次等会需加刑二十,两次就加四十,清楚了么?」也不待琥儿回答,就绕到琥儿身后,把犯由牌的握柄插在琥儿的臀沟里。

由于犯由牌是直立着,臀部弓起时,两片屁股会自然分开,琥儿必需用力夹紧屁股,才能不使犯由牌掉下。琥儿努力维持着犯由牌的稳固,心中只觉得:「这场杖臀全刑实在是太疯狂了。」

由于照墙前就是大街,琥儿被扣在台上之后,路人注意到了刑台这边的动作,便开始有人伫足围观。这原是衙门示众处罚的本意,琥儿哪里敢抬头和路人目光接触,只能低下头,尽量当作所有人都不存在。

四名衙役安置好琥儿之后,便下了刑台,在四个角落守着,一面是看守着琥儿,一面也不让民众接近琥儿,影响晒臀示众的进行。

午后阳光颇烈,琥儿在刑台上弓着身子,时间一久也觉酸痛,加上炙热的阳光照射,全身都开始冒汗,想要稍微动动身子,又怕臀沟夹着的犯由牌掉下。再则,不时传入耳里的路人们的谈论和指指点点,想要完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哪是那么容易,这种苦处也只有自己知道了,这又岂是像稳婆所说的,忍一忍就过去能了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阳光晒的昏昏沉沉,略一疏神,只听到「咚」的一声,臀沟上的犯由牌没有夹紧,掉到了刑台之上。一名衙役走上台来,检起了犯由牌,重新插回琥儿的臀沟上,向琥儿说:「掉一次了。」

琥儿也只能叹了口气,趁着犯由牌反正已经掉下的时候,稍微动了动身子,对抗长期弓着臀部的酸痛,再重新用力夹紧臀上的犯由牌。不过毕竟有些乏力了,琥儿并没有支持多久,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犯由牌又掉了二次。

琥儿心里暗骂:「这……根本是寻人开心嘛,怎么可能不掉。」一样有衙役上来,贼贼的笑着,重新替琥儿插好犯由牌,继续臀沟夹犯由牌的晒臀示众处罚。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琥儿感到人群鼓噪了起来,琥儿是背向着前台,并不知道情况,只是从杂乱的人声中知道,应该是知县来到了台下,看来时间已到,就要开始行刑了。

正自想着,听到脚步声,有人上了刑台,那人来到琥儿身旁,伸手拔下了琥儿夹在臀沟里的犯由牌,朗声说道:「时辰已到,行刑开始。」琥儿一听这个声音,抬头一看,站在刑始上的人身着官服,正是典史。

典史被任命为杖臀全刑的司仪,只听典史接着说道:「请监刑官上座。」知县入了台下主位坐下,今天的监刑官由知县担任。典史又道:「请女犯家长入座。」人群中,一名妇人走了出来,在监刑官主位旁的小座位处坐下,正是余大婶。

围观民众开始指指点点起来,琥儿虽然背向前台,看这样子,也知县衙确实把余大婶给叫了来。

典史接着向群众发话:「查本县于琥儿与张阿牛和奸,于审案中,企图隐瞒事实,混淆视听,依朝庭颁布端正风俗令,合于邪淫不知悔改例,依法处杖臀全刑。」

第四回 百般羞辱

典史接着说道:「全程裸臀决杖,主刑五百,余刑另计。」琥儿一听,差点昏倒,上次挨了四十下,休养一个多月,这次打五百下,不打死也半条命,不过适才看刑台下的刑具,倒多是轻薄为主,想来如稳婆所说,奸罪的本刑是决杖四十,杖臀全刑做为附加刑,不会重过本刑,这么一想也就宽心了一些。

正想着,就听到典史宣布:「其一,落痕,请上痕竹。」典史一说完,便有一个衙役从台下刑具架上,取了一件事物上了刑台,衙役走到刑台中间,双手端了那件刑具,向台下民众展示。

典史说道:「上痕竹,为细麻竹所制,长二尺,直径二分,杖臀十,左右臀交叉受杖,各五,旨在臀上留杖痕,为全刑之始。」讲完程序,顿了一下,说道:「掌刑者就位!」

衙役依言站到了琥儿左后方,典史再说道:「置棍!」衙役把上痕竹轻轻靠在琥儿弓起的裸臀之上。这一时间,台下的群众都静了下来,接着典史开了口:「行刑!」

衙役慢慢的抬起了右手至肩膀高度,忽地迅速挥下,上痕竹破空落下,刷的一声打在琥儿左半边屁股偏上的位置,麻竹较细,着肉后,臀上立刻浮起了一道深深的红痕。琥儿忍着痛没有喊出声来。接着衙役把上痕竹轻轻靠在琥儿右边屁股上和左边那红痕一样高的位置上,宣告着下一记落下的位置。

第二次抬手,挥击,上痕竹准确的落在琥儿屁股右边预告的位置上,白嫰的臀上又再现出一道痕迹。两道近乎等高的深红肿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显的格外分明,宣示着良善风俗的不可侵犯。

那衙役接着将上痕竹放在琥儿左边屁股上,第一道肿痕下一寸的位置,如同典史指示的行刑方式一样,交叉的在琥儿左右两边的臀上留下一道道的杖痕。

对琥儿而言,这几下打比起上次在堂上挨的刑杖,确实是轻了很多,但是那细细的竹身打下来,每一下都像在撕裂肌肤一样,又伴随着好像直痛到骨里去的感觉,也不好受,只能咬牙强忍着痛楚。

十下打过,琥儿的两片臀上,各布了五道平行的肿痕。衙役向台下的知县回报道:「行刑完毕。」知县点了点头,那衙役便由另一边下了刑台。在台上的典史说道:「示臀!」两名衙役闻言持了两根粗木棍上了刑台,插在琥儿被扣着的木台两侧的槽里,跟着推动木棍,原来那木台竟是有轴的,可以转动。

两名衙役分立木棍左右,推动木台先转至最右边,再慢慢的向左边转动,让在台下三边围观的群众,能够清楚看到琥儿雪白臀上的十道深红肿痕。知县见了,满意的点点头,那十道红痕位置打的准确,一道道水平且平均的布在两片臀上,颜色也够明显,为这次的杖臀全刑做了良好的开场,不枉了这十几日来要衙役苦练杖臀方式的辛劳。

台下群众见了这落痕的程序,不料这杖臀全刑竟是如此进行,先是一片寂静,跟着便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琥儿的身子被扣在木台上慢慢旋转着,琥儿把头低着极低,不敢接触围观群众的目光,不过从传来的交谈声和眼角余光补捉到的,琥儿也知这时大街上确实挤满了人,少说也有数百。

木台从最右方被转到了最左方,展示一周完毕,又被推回中央原位,两名衙役取下木棍,下了刑台。琥儿臀上兀自发疼,典史已开始宣布接下来的处罚:「其二,布刑,请响声板。」

又有衙役自刑架上取了刑具上来,如先前一般,先在刑台中央双手端着,让台下群众看清楚刑具。典史也一样说明:「响声板,以大毛竹剖开制成,长二尺,宽一寸半,厚一分,杖臀十,左右臀交叉受杖,各五,旨在以声响昭告乡里,犯奸者正受惩罚。」

典史说明程序毕,台下一个本县学宫的秀才可能觉得典史照本宣科,有些乡民不易听明白,自行向旁人补充道:「就是借由竹板打光屁股的清脆声响,告诉大家,不守规矩的女孩正在衙前被打屁股示众,可以来看看。」虽然他没有很大声的说话,但也有不少人听到了这个补充说明。这么露骨的解释,琥儿在刑台上听了不由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洞躲进去。

典史说道:「掌刑者就位。」衙役和先前一样,站到了琥儿的左后方,等到典史「置板」的命令一下,便把响声板轻轻靠在琥儿弓起的臀上。接着典史下了「行刑」的指示,衙役平举响声板,使力在琥儿屁股上打了下去,大毛竹打在裸臀之上,果如其名,「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衙役左一板,右一板依次落下,「啪」「啪」之声,响彻了全场,好似那秀才所说的一样,宣告着不守规矩的女孩正受到这充满羞辱性的处罚。竹板打在屁股上,痛楚与适才的细麻竹条又不同,没有那种深入骨里的痛,是另一种肌肤表面上的刺痛,痛觉虽不同,难受却是一样的。

一板板打在屁股上,留下了整片的红痕,模糊了先前均匀分布的肿痕,打到了第八板上,削薄的毛竹板承受不住力道,应声碎裂。典史见状,喊道:「且住。」衙役停了下来,典史说道:「裂开的竹板会割伤受刑者的肌肤,于规矩不符,更换刑具吧。」

衙役依言走下刑台,去架上取了另一把备用的响声板,重新回到刑台上,把刑具拿给典史查看,典史看了新的响声板,点点头:「置板!」衙役再一次把响声板搁在琥儿左边臀上。

琥儿趁着换板子的时间,偷到了一些休息的时间,这时只觉两片屁股上又痛又热,但没多久,便又听到典史说道:「行刑!」。衙役一板打在琥儿左半边屁股上,声音依然清脆响亮,琥儿忍不住低声伸吟,痛感仍在发散,衙役跟着在琥儿右边屁股打下最后一板。

如同先前一般,衙役转向知县,报告着:「行刑完毕!」县令点头,衙役便由右侧下了刑台。布刑的程序,重点在打板子的声响,倒不必如落痕那般向众人展示行刑的结果,所以典史让琥儿稍微休息了一会,便道:「其三,热臀,请立刑架。」

两名衙役抬了一个木架上来,那木架两端各有一根支柱,中间一片木板横放在上,一根竹竿横放在下。两名衙役将立刑架安置在琥儿的面前,那木台上一样早设计了插槽可固定立刑架。固定好架子之后,两名衙役便解去琥儿脚踝的金属扣环及双腕扣环,将琥儿拉起身来,面对立刑架站立,再将琥儿两手小臂向内相对,按在立刑架上方的木板之上,木板上一样设了金属扣环,衙役把琥儿两手手腕扣在扣环上。

琥儿站立之后,裙摆自然垂了下来,立刑架下方的那根横放的竹竿设计用意便在于此,竹竿的高度大约在琥儿的腰部,一名衙役拉起了琥儿裙子两端,绕过琥儿的腰部,用钉挂在竹竿上的夹子夹住了裙摆,使裙摆不至于掉下,盖住臀部。琥儿的裸臀依旧从特置的长裤开口中露了出来。

两名衙役安置好琥儿的受刑姿势后,依着左上右下的原则,由右侧下了刑台。典史继续唱着程序:「请热臀板。」又一名衙役自刑具架上取了刑具上台,仍照先前方式端了刑具给众人看。典史说道:「热臀板,紫荆木制,附把手,板面长七寸,宽五寸,厚三分。」果见那热臀板与先前的两件刑具不同,是一根较小较宽也较厚的木板,附了把手,拿起来颇为顺手。

典史继续说明:「杖臀无定数,至臀部色红热胀止,行于主刑之前,故名热臀。止杖由监刑官裁之,请监刑官就位。」县令离开座位,由左侧上了刑台,在琥儿右后方站定,以利就近判定琥儿待会受杖是否已达热臀标准。典史待县令就位后,继续唱起程序:「掌刑者就位。」那衙役依令站到了琥儿左后方。

依着「置板」「行刑」的指示,那衙役开始用热臀板打着琥儿的屁股,与先前的节奏不同,板子短,衙役打的也快,一板板也不分左右顺序,目的是将琥儿的屁股打的一片通红,哪里肌肤看起来较白,板子就往哪边落。琥儿只觉每一板所带来的疼痛尚未消化之前,下一板又落了下来,虽然每一下比起前两个行刑项目,挥击的距离短,力道也就较小,但连贯而来,无止无尽的楚痛又是另一种的难耐。

一会儿工夫,衙役少说打了三四十板,琥儿的臀部已明显的肿起,肿起的肌肤再吃板子,格外的感到热辣辣的疼痛,忍不住低声伸吟起来。衙役又打了近二十板,才听知县喊道:「停手!」

衙役依言停下,退开了一步,县令仔细审视着琥儿红肿的臀部,一会儿才道:「再打!」衙役上前来,提起热臀板,在琥儿臀上又是一阵抽打。

本来听到知县叫停,琥儿心想总算熬过去了,谁知县令偏来个未达标准,继续用刑。琥儿心理不禁暗骂:「老狐狸,你是故意的吧!」心理骂着,臀上传来的痛楚可没减少,衙役一板板的打下来,有时分散着各处打,有时集中狂打着某一处,似乎觉得那里还不够红肿。

又打了近三十板,知县才再次叫停,这次审视了一会,总算道:「可以了。」衙役仍照先例,从右侧下了刑台,知县也跟着下去,回到主位坐好。

典史算的分明,说道:「热臀合计共杖八十七,示臀!」便有两名衙役照着落痕时一样,持了粗木棍上刑台,安置在木台两侧,将木台旋转至最右,再依着右前左三面,慢慢的转动木台,展示着扣在立刑架上的琥儿臀部。这时琥儿的臀部望上去,已是一片红肿,再找不到一处白嫰的肌肤,也看不清之前打的那十道明显杖痕。

落痕时的示臀,琥儿弓着臀部趴着,脸容易埋在双臂之间,这时被扣在立刑架上,却不得不面对台下群众,琥儿把头低着,索性闭起了眼睛,以免目光和台下群众接触时的尴尬,尤其是面对待自己如己出的婶婶和状告自己的沈六姑时,这一亲一仇,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四目相对。

示臀完毕,木架回到原位,衙役取下木棍,下了刑台。台人百姓交头接耳,主刑未打,琥儿的臀部已经整片红肿,不知后头还有什么样的程序。正议论著,就听典史继续唱起程序:「其四,前段主刑,主刑杖臀五百,分两段决杖,各杖二百五十,请托臀架。」在一连串五花八门的杖臀程序后,终于进入了主刑,群众听到典史请出了托臀架,便都等着看看又是什么花样。

两名衙役先走上台,一左一右去解琥儿被扣着的双手及脚踝,同时又有两个衙役抬了托臀架上来,只见那架子仍是木制,长约六尺,宽约两尺,中间呈拱桥型,高起约有一尺半,上头铺了软垫。两名衙役将托臀架安置在木台上,先前两名衙役则把琥儿架到托臀架之前,背向台下众人,让琥儿趴在上头。琥儿趴下时,仍与前一样,手腕和脚踝处均设有金属扣环,将琥儿的手脚固定在架子上,臀部则刚好落在那拱起的结构上,从台下看上去,便只见琥儿的双腿和被高高托起的臀部。

一名衙役将琥儿的裙子掀起至腰间,从开孔的刑裤中,露出了已经一片火红的臀部肌肤。众衙役安置完毕,下了刑台,台上典史接着说道:「请养耻藤。」又一名衙役从刑架上取了主刑的刑具养耻藤上台,双手端着,向台下群众展示。

「养耻藤,藤制,长三尺,直径三分,杖臀二百五十,用以教化良风,示辱于不知耻者,以养其羞耻。」典史说明完,接着说:「掌刑者就位。」那衙役站到了琥儿左后方。典史下令:「置棍!」衙役将养耻藤放到了琥儿被托起的臀部上。典史再下令:「行刑!」

衙役举起了藤条,猛力挥下,带着呼呼的风声,结结实实的打在琥儿的屁股上,既为主刑,这一下的力道明显的与之前的刑罚不同,藤条又是由上往下抽,随着这一击,琥儿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呼了出来。

衙役第二下接着抽落,破风声响,藤条击中,琥儿唉叫出声,就这么循环着,台下群众不停的听到「呼」、「啪」、「啊~」的声音,琥儿不住的扭动着臀部,想要减缓疼痛,但是被固定在托臀架上,怎么样也动弹不得。

衙役打足了十下后,典史喊道:「停!」衙役收起养耻藤,典史道:「换手!」这时,又一名衙役持着另一把养耻藤从左侧上了刑台,原先的衙役便从右侧下去。典史继续唱着程序:「掌刑者就位!」「置棍!」「行刑!」,然后又是「呼」、「啪」、「啊~」。

原来这个主刑的进行,采用十下一换打的方式,每个掌罚的衙役,轮着上台,每人打十记。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五十下,琥儿的臀部早已承受不住,好几处肌肤已经开始出现硬块,眼看着再打下去,就要破皮了,总算听典史宣布:「停!」

群众原本猜想着,是否仍然会有下一个换打的衙役上台继续处罚,却听典史说道:「县太爷恩典,淮受刑者揉臀。」跟着有两名衙役上台来,走到琥儿身边,解开了琥儿手腕上的扣环,把琥儿拉起来变成跪姿,好让琥儿可以揉一揉疼痛的屁股。

从「落痕」开始到现在,琥儿已挨了一百五十余下,虽然不似之前的四十大板严重,但整个臀部也已经肿痛难当。琥儿本来不欲在群众的注视下伸手去揉屁股,但臀上不住传来的肿胀感实在难受,琥儿终于忍不住,顾不得面子,两手按住了两边屁股,缓缓的揉着。

揉了一阵,虽然屁股仍然发疼,但总算觉得好过了一些,忽听典史宣布:「停止揉臀,受刑者就位。」两名衙役上来,押着琥儿趴回托臀架上,扣上了扣环。「掌刑者就位!」「置棍!」「行刑!」,开始第二轮的杖臀处罚,仍是先前的那五名衙役,依次上来,每人执行十下后换手。

虽然有了短暂的休息,但是琥儿的臀部所受的责打,随着数目的增加,也到了可以承受的边界,终于,第二轮的五十下打完,琥儿的臀部出现了点点朱红的血珠。典史一样在五十下之后,给予琥儿揉臀和短暂的休息。

等到第三轮打下来,琥儿的臀部开始由火红转为暗红,皮破了,养耻藤上沾着的血迹也愈来愈明显。

第四轮打完,主刑已足足打了二百下,琥儿揉臀时,双手按在臀上,只觉手心一片湿黏,缩回双手一看,又是汗又是血。

第五回 皮肉之苦

第五轮的五十下,对琥儿而言,真是痛苦的折磨,养耻藤抽在已经破皮的肌肉上,加倍的疼痛,琥儿喊出来的声音也从呼痛变成了啜泣,泪水不住的流了下来。等到典史的声音传来:「停!淮受刑者揉臀。」跟着双手的扣环被解开,琥儿整个人瘫趴在架上,已经不想再伸手去碰触惨不忍赌的臀部,只怕这时手掌按上去,也和挨了一记打没什么两样。

典史任由琥儿趴着休息,过了好一会才道:「停止揉臀!受刑者就位。」两名衙役上来扣上了扣环。接着典史又下了「示臀!」的命令,又两名衙役上来,这次与之前稍有不同,由于琥儿是趴在架上,为了示臀的时候,能够让群众看的清楚,两名衙役将托臀架前头暗藏的支柱拉起固定,让托臀架变成倾斜,台下众人望上去,刚好可以看到琥儿被养耻藤痛打完的屁股。

两名衙役将木台慢慢从右转到左,让台下监刑官和群众检视琥儿受完前段主刑后的臀部。二百五十下打完,琥儿臀上的肌肤已有多处的破皮裂伤,一片片的血渍、一道道交错着的深红笞痕以及好几处的瘀血小块,交织布满了整个臀部。

群众见了原本一个属于妙龄女子,有着浑圆美丽曲线,如同凝脂般雪白肌肤的诱人粉臀,在屡次无情的笞打之下,渐渐变成了这样的惨状,许多人不由得低下了头,不忍再看。示臀一周完毕,木台被推回刑台中央位置,衙役放下了支柱,托臀架回复先前的样子,两名衙役从右边下了刑台。

尽管琥儿感到臀部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典史依然狠心的唱起了下一个程序:「其五,掉牌加刑。」顿了一下,又道:「请跪刑架。」

随着典史的宣布,两名衙役先走上台来,把琥儿从托臀架上解下,另两名衙役抬了跪刑架上来。那跪刑架看起来像是一张小方桌,有四根桌脚,高约一尺半,桌面约呈三尺见方,铺有软垫,软垫延伸至前端垂下。前两名衙役移开托臀架,让后两名衙役把跪刑架安置在木台中央,再把琥儿压到跪刑架前,让她跪下,在琥儿的脚踝处扣上了金属扣环,再将琥儿上身压趴在跪刑架的桌面软垫上,双手则扣在桌面附着的金属扣环上。一名衙役将琥儿的裙子掀起,露出已经伤痕迭迭的裸臀,安置完毕后,四名衙役收了托臀架,依次从右侧下了刑台。

典史道:「请鸳鸯棍。」又一名衙役持了鸳鸯棍上了刑台,双手端着在刑台中央向台下群众展示,众人看那鸳鸯棍乃是一根细长的鐡条,弯曲呈马蹄型,中间透空,鐡条两端并在一处,加上了一个布面的把手。典史照例解说:「鸳鸯棍,细鐡条制,长一尺半,直径一分,行刑时,一笞两痕,故名鸳鸯棍。于琥儿于晒臀示众待刑期间,三次掉下犯由牌,每次加刑二十,共计需杖臀六十,左右臀交叉受杖,各三十。」

典史转向衙役道:「掌刑者就位。」衙役依言站到了琥儿左后方,右手持着鸳鸯棍,典史下令:「行刑。」衙役高举右手,「呼」的一声,鸳鸯棍抽在琥儿左半边屁股上,那鸳鸯棍中空的特性,挥下时破风声格外的吓人,但细鐡条落在臀上却没有太大的声响,仅管杖臀无声,疼痛却丝亳不下于木板等诸物,两道鐡条咬入肉里,琥儿只觉一阵直痛入骨,盖过了原本臀上早已处处发疼的感受。

衙役又抽下第二记,打在琥儿右半边屁股上,早已惨不忍睹的臀上,现出了两道不易分辨的细肿痕,琥儿一声闷哼,闭起了双眼,任由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流下,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

衙役继续一左一右的抽打着琥儿的臀部,鸳鸯棍较细,着肉后抽离,带得琥儿臀上的鲜血飞溅起来,更显得场面骇人。此时若是用宽板子责打,或许会好过一些,偏偏细鐡条抽在裂伤的肌肤上,好似更把伤口扩大一般的楚痛难当。在这样的情况下挨打,琥儿只觉得这六十下好漫长,紧紧的咬着牙,告诉自己要撑过去。

终于,衙役的第六十下重重的抽在琥儿的右边屁股上,然后衙役转向台下的知县,报告着:「行刑完毕!」待县令点了点头,那衙役便从右侧下刑台去了。典史朗声说道:「示臀!」又有两名衙役持了粗木棍上来,将木棍插入了木台的座上,仍照前例,把木台转向最右边,再慢慢的向左转动,向台下群众展示着琥儿受刑后的臀部。

琥儿感到了一阵目眩,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能忍受的极限,心里暗叫:「再打下去,我一定会昏过去。」就在琥儿想着的同时,示臀完毕,木台被推回原处,两名衙役也下了刑台。

典史再度开口:「县太爷恩典,淮受刑者稍息。」琥儿一听,呼了一口气,若是典史宣布的是下一个处罚程序,琥儿听了难保不会直接昏倒。却见之前在狱中照料琥儿的稳婆端了一个木盆上来,里头盛了清水,放着一条毛巾。稳婆走到琥儿身旁蹲了下来,琥儿仍被扣在跪刑架上动弹不得,稳婆拿起毛巾,拧干了,先替琥儿拭去了脸上的泪和汗,在盆中将毛巾洗了,再去擦拭琥儿臀上的血迹。

稳婆轻轻的擦拭,生怕弄痛了琥儿,血迹是拭去了,但琥儿臀上的杖痕、瘀肿和裂伤,仍然令人触目惊心,稳婆不忍的摇摇头,但也无法多说什么,只好收拾木盆,从右侧走下刑台去了。

典史道:「杖臀全刑前段行刑完毕,后段将于申时处刑,待刑期间,受刑者仍需夹牌晒臀示众。」说罢两名衙役走上台来,解开琥儿双手扣环,移去跪刑架,再将琥儿按趴在木台之上,与先前示众时一样,琥儿手腕被改扣在木台上,臀部高高的弓起。

两名衙役收拾了跪刑架下台,典史取出稍早由琥儿臀沟取下的犯由牌,插入了琥儿臀沟,让琥儿用两片屁股肌肉夹住了犯由牌。典史说道:「掉牌一次,加刑二十,记住了。」与先前不同的是,典史把犯由牌让琥儿确实夹紧了才放手,不像先前衙役只是随意一插即放手,好似存心要让琥儿掉牌一样。

典史转向台下:「请监刑官回衙门歇息,受刑者家长可至衙门内客房稍作歇息,申时仍需出席。」知县先起身离开,典史也下了刑台,留下了四名衙役看守着刑台四角。

群众开始有人离去,也有人仍留在现场看着。于大婶快步走到刑台左侧,焦虑的向琥儿道:「琥儿,琥儿,你怎么样了?」

琥儿本来紧闭着双眼,听到婶婶的声音,张开了眼睛,转向了于大婶,不由得眼眶红了,哽咽道:「我……我没事,对不起,婶婶,我累了你。」

于大婶道:「傻丫头,你说什么呢,都被打成这样子了,还说没事。」

一名守着刑台的衙役恶狠狠的向于大婶道:「老太婆别在这啰嗦,快滚开,谁叫你侄女要干这么露脸的事,现在才来这哭哭啼啼什么。」

于大婶不理会那衙役,叹了一口气,向琥儿道:「婶婶相信你,琥儿,做你该做的。」琥儿感激的向于大婶点点头,于大婶便转身离去了。

午后的阳光特别炙人,琥儿忍着臀上传来的阵阵楚痛,用两片裸露的屁股夹着臀沟上的犯由牌,不一会便已出了一身汗。台下不时有人在指指点点,小声谈论着刚才杖臀全刑的内容,有些人觉得琥儿可怜,有些人觉得琥儿活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些人觉得对一个女孩子处这样的刑罚的太过份。仅管声音不大,这些话语琥儿想要不听,偏偏不断的钻进琥儿的耳中,琥儿忍受着羞辱的姿势与羞辱的言语,心里想着,已经过一半了,再忍一忍,就结束了。

典史替琥儿插上犯由牌的角度与位置,让琥儿较容易的控制着不让犯由牌掉下,不像稍早之前,要非常卖力的才能稳稳夹住,但这也让琥儿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夹的比较紧的理由是太接近琥儿的后庭了,变的有点不是用两片屁股去夹犯由牌,让琥儿一直觉得有被犯由牌的柄抵住后庭的异样感觉。

不过这样子的确是比稍早好多了,弓着臀部太久,身子感到酸痛时,稍稍挪动一下,也不会使犯由牌掉落,琥儿暗暗的感谢典史,四个角落守着的衙役,三不五时就望向琥儿,似乎有点奇怪琥儿这次怎么夹的这么好,都不会掉牌。

随着时间过去,琥儿感到屁股又痛又热,炙热的阳光照射在弓起的臀上,让原本就肿痛的臀部更加的难受,琥儿强忍着,不知又过了多久,渐渐感到人潮重新聚集,声音渐渐鼓噪起来,看来申时已经到了。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有人上了刑台,琥儿知是典史。只听得脚步声走到了琥儿身畔,接着有人拔起了琥儿插在臀沟的犯由牌,跟着便听典史的声音宣布:「时辰已到,行刑开始。」

典史如稍早一样,唱着程序,请监刑官及家长入了坐,待众人均就位之后,典史开始宣布行刑:「其六,随年,请随年板。」一名衙役持了刑具上来,在刑台中央向台下展示。典史照例说明:「随年板,薄铁片制,长一尺半,宽一寸,厚十分之一分。杖臀如受刑者年纪倍数,于琥儿年十七,共责三十四板,左右臀分受之。」

典史稍顿一下,接着说道:「掌刑者就位。」刑台中央的衙役闻令走到琥儿左后方,「置板。」衙役依言将随年板轻轻靠在琥儿高高弓起的臀部之上。琥儿感到铁片上传来的冰凉,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承受接着要来临的下半场杖刑。

典史口中吐出「行刑!」两字,衙役右手后拉,高高举起了随年板,重重的在琥儿左边屁股上抽了一记,鐡片击在裸露的臀部肌肤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衙役手里不停,接着在琥儿右边屁股上补上一板,琥儿忍着痛楚,衙役左一板、右一板的抽落,琥儿感到臀上一阵热辣辣的,由于弓着身子的关系,臀上火热的感觉特别的明显,只是在经过了早些时候三百余下的笞打之后,似乎这三十四下的随年板倒也不是非常难耐。

就在琥儿胡思乱想间,三十四下打完,随着典史「行刑完毕!」的叫喊,衙役收了板子,接着便是照例的「示臀」,琥儿在刑台上被转了大半圈,台下群众便看到琥儿原先满是杖痕、瘀青、肿涨的两片屁股,重新染上了一层新鲜的桃红色。

典史待示臀完毕,接着唱起了下一个程序:「其七,后段主刑,请托臀架。」语毕四名衙役前后上了刑台,前两名解去了琥儿手脚上的扣环,将琥儿从刑台上拉了起来,后两名将前段主刑用过的托臀架在刑台中央架了起来,前两名衙役再将琥儿于托臀架上安置好,上了扣环。一切就绪后,四人从左侧下了刑台。从台下望去,琥儿趴在拱型的托臀架上,上半身被架子本身所阻,只看到臀部与双腿,至高处正好衬出臀部所在。

典史说道:「请养耻木!」又一名衙役持了一根木板上来,向群众展示,看来与前段主刑所用的藤条不同,后段主刑用的乃是木板,典史说道:「养耻木,木制,长三尺,宽一寸半,厚三分,杖臀二百五十,用以教化良风,示辱于不知耻者,以养其羞耻。」说明完毕后续道:「掌刑者就位。」衙役站到琥儿身后左侧,典史说道:「置板!」,衙役把养耻板靠上了琥儿臀部。

琥儿知道真正难挨的要来了,虽然想尽量放松自己,心里仍是砰砰乱跳。随着典史口中吐出:「行刑!」二字,养耻木离开了琥儿的臀部,跟着重重的落了回来,琥儿闷哼了一声,虽说已有准备,但这一下的疼痛还是让琥儿有点吃不消。衙役手下不停,下一板又落了下来,琥儿哀叫了出来,反正当此情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如果尽情的哭喊可以稍微减少难受的感觉的话,又何必忍着不叫。

行刑的衙役并不理会琥儿是否哭的可怜,板子一下也没放轻的落在琥儿的屁股上,每一下板子拉离琥儿屁股时,板子上就多沾了一些琥儿臀上的血迹和汗水,十下打过,板子上也红了一处。

后段主刑的进行,仍采十下一换打的方式,每十下就由另一名衙役上来接替,对琥儿而言,臀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板子压在已经破皮见肉的屁股上,加倍的疼痛,所以现在的每一次换手和预备,都是可以稍做休息的机会。

五名掌刑的衙役轮了一圈,打完了五十板,与之前一样的,典史下达了淮许琥儿揉臀的指示,但琥儿完全没有想要去碰臀部的意愿,这个时候,即使轻轻的用手抚上去,琥儿知道也是一样难受的,因此琥儿只是静静的趴着休息。一时之间,台上台下变的安静无比,只有偶尔传来琥儿吸着鼻子的声音。

典史任由琥儿休息,算着时间,时间一到便又下令进行第二轮的处刑。当琥儿的臀部又再度传来一下一下的剧痛,琥儿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意识开始感到模糊,琥儿心中不禁有个想法,这样也好,就这样昏过去是不是就会比较不疼了呢?就在琥儿觉得眼前的事物愈来愈模糊的时候,第二轮的五十板打完了,典史适时的宣布着:「县太爷恩典,淮受刑者揉臀。」

琥儿闭起了双眼,任由痛楚在臀上漫延开来,仅管不去理会,但琥儿清楚的知道,不管精神和身体,自己都快要受不住了,琥儿感到自己的双腿不住的在发抖,臀上一阵阵的抽痛,并不随着板子停下来而停止,琥儿好想好想对典史说:「不要再打了,我受不住了,不要再打了……」

琥儿微微张开眼睛,发现有人正与她对望着,那是典史,他蹲了下来,察看着琥儿的情况,琥儿从典史的眼中,看见了关爱以及鼓励的神色。是的,那是琥儿一直全心信赖着的人,忽然之间,琥儿觉得自己又注入了许多的勇气,她投还给典史一个眼神,充满着坚定和信心。典史回报给琥儿一个微笑,赞许她的认真,然后站起身来,宣布:「停止揉臀,受刑者就位。」

第三轮的笞打开始,琥儿决心要岔开自己的心思,借由想些别的事,来减缓皮肉上的疼痛,虽然这样做也许没有什么实质效果,但是应该多少会有些心理上的作用。

板子重重落了下来,痛楚中琥儿的思绪拉到了多年前的一天。

第六回 得遇名师

那是琥儿第一次见到典史,当然,那时他还没担任县衙的典史。那年琥儿八岁,见到典史的地方,是琥儿家中的书房,而典史,是琥儿的父亲请来教琥儿念书的老师。

典史请琥儿坐下来,向琥儿自我介绍:「琥儿,我的名字叫向华,今天起就是你的老师,你要不要简单说说你的事,让我认识一下。」

琥儿望着向华,嘟起了嘴,并没有开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想坐在书房里。向华看了琥儿的反应,微微一笑,说:「你爹爹跟我提过,你好像不太爱和老师相处,我是你第三任的老师了,前两任的老师都教不到半年,就被你气走了,是吗?」

琥儿嘴唇动了一下,但又忍住了没有说话。向华补捉到了琥儿的反应,说道:「我很好奇,你可以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吗?」顿了一下,又鼓励琥儿:「你只管说,我想,我知道原因后,可以避免做一个你不喜欢的老师。」

琥儿想了一下,开了口:「我不需要老师。」

向华提问:「为什么呢?你应该有很多等着要学的东西啊,不是吗?」

琥儿答的直接:「那些东西,爹爹都会。」

向华「哦」了一声,好像有点明白琥儿的心思了,但仍投给琥儿一个「我不懂」的眼神。

琥儿强调:「老师会的东西,爹爹都会,爹爹会的,老师不会。」

向华点点头:「所以,你想要你爹爹来教你东西,不要老师教你,是这样吧。」他大概捉住琥儿的心态了,从小没有母亲的琥儿,想多一些和父亲相处,才会气走老师,希望父亲能就此不再找新老师,而亲自教导琥儿。可是琥儿的父亲是军职,留在家中陪琥儿的时间想来不会太多。

向华问琥儿:「那么,你觉得什么事是老师不会,而你爹爹会的呢?」

琥儿想都不想就列了出来:「射箭、枪法、打拳都是。」在琥儿心中,那些老师好像都是文弱书生。

「所以你想学射箭、枪法、打拳?」

「嗯嗯,我长大后要和爹爹一样做将军。」

向华微微一笑,没有告诉琥儿,女孩子是不能做将军的。他只是问:「那么,如果我也会射箭、枪法、打拳,也教你这些呢?」

「你会?」琥儿投给向华一个不信的神色。向华看起来不像爹爹那样魁梧,书生装扮,看起来倒和以前的老师比较像。

「你不信,要打赌吗?你想一个你爹爹会的本事来考我,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帮你想办法,请你爹爹不要回军营,留下来教会你这个本事。」向华说。

琥儿要的就是父亲留下来陪她,向华的提案正合她心意,于是说道:「好啊。」

向华笑着说:「先别忙,那如果我做的到,你输了呢?」

琥儿侧头想了一下,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向华回答:「如果你出的题目,我做的到,那就由我来教你这个本事,好不好?」

琥儿提出问题:「那我岂不是占了便宜,输了好像也没什么坏事。」

向华听了哈哈一笑:「你这小丫头还挺老实的嘛,好,你觉得占了便宜的话,那你输了,我还是教你本事,但是要打十下屁股,这样好不好?」

琥儿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胜算较大,就说:「好。」

「一言为定,那你选个题目吧,你觉得你爹爹做的到而我做不到的。」

琥儿又想了一会,出了题目:「我见过爹爹让人拿着靶子跑来跑去,然后他发箭射中靶心,我不信你会这个。」

「好啊,那就这个吧,不过你有弓箭和靶子吗?」

「我有弓箭,我去拿来。」

琥儿跑离书房,过了一会又回来,手上拿着一副小弓箭。向华看了哈哈一笑,说道:「这是你才能用的玩具吧,太小了。」

「可是我只有这个。」

向华拿起琥儿书桌上的毛笔:「那这样好了,我用这个。」说着将毛笔倒转过来:「我用笔杆射入靶心,这样好吗?」用重量很轻的毛笔杆要射入靶心,难度上比用弓箭高,琥儿点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要解决的是靶子的问题,于是向华找来一块木板和锯子,这个下午他就和琥儿在书房内做了个简单的靶子,靶的下方有个杆子可以握住,靶子上用毛笔画了一个圆圈,琥儿故意把这个圆圈画的只有一吋宽左右,向华看了,只是笑笑。

靶子完成之后,向华问:「那谁来拿靶子跑啊?」

琥儿指了指自己。

向华问:「你不怕我失手射中你?」

琥儿回了一句:「你没信心的话,也可以直接认输。」

向华一笑:「小丫头还懂的激我啊。好,那咱们到院子里去吧。」

于是两人走出书房,来到了院子。向华将靶子交给琥儿,说道:「用你最快的速度移动吧。」

琥儿双手拿着靶子,开始在院子内跑了起来,为了不让向华太好射中,琥儿故意忽东忽西的跑着,不让向华太好猜中她的奔跑路线。向华等琥儿跑了一会,说道:「小心了,着。」手一扬,毛笔飞掷而出,琥儿感到毛笔射来,故意想要转个方向,刚要转身就听到「啪」的一声,停下一看,不禁咋舌。毛笔杆不但穿入了木靶上所画的圆心,竟然贯穿了厚约有一吋的木板还突出了一吋来长。琥儿一跤坐倒在地,如果早知道向华掷毛笔的力道如此惊人,她是决计不敢当活靶的。

向华笑问:「如何?」

「你……真的是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只是一个身份,我来教你念书,就是教书先生。」

两人再回到书房,向华的目的达到了,和琥儿又做靶子又射毛笔的玩了好一阵子,小琥儿看来愿意亲近他了,而且对他的毛笔杆穿木板的暗器功夫非常有兴趣。

琥儿兴奋的说:「我输了,你要教我射笔杆儿的本事吗?」

向华神色严肃:「可以,但是这个本事不好学哦。比起读书来,学这些东西要吃更多的苦,你可以吃的了苦吗?」

琥儿点点头:「我可以,我知道那不容易的。」

向华趁势问:「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琥儿立即回答:「哦,老师,我叫您老师。」琥儿第一次以老师称呼向华。

向华却摇了摇手:「不对。」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琥儿想不出来叫老师有什么不对。

「如果你要跟我读书习字,叫我老师就可以了,如果你要学射笔杆的本事,你要向我磕八个头,叫我师父。而且一但你叫我师父,凡事就得听我的话,守我的规矩,你愿意吗?」向华说着,轮到向华摆起高姿态了。

琥儿想了一下,就在向华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行了拜师礼,口称:「师父。」

向华呵呵一笑:「好徒儿,乖琥儿,起来吧。」

琥儿站起来,仍然兴奋:「那我要先从什么学起?」

向华故意板着脸说:「你啊,要先从打十下屁股开始。」

琥儿的表情僵了一下:「呃……师父还记得哦。」

「当然,你想曚混过去不成?」

琥儿试着讨价还价:「好啦,打就打,但不要太重哦。」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决定了。」向华说着,手中拿着刚才射笔杆时用的靶子,双手一崩,把靶子下方的握杆折了下来,在手中试挥了一下。

琥儿看着向华的动作,不安的说:「那个……好像有点粗耶。」

向华斥责:「小丫头意见这么多,站过去,腰弯下,手放膝上,屁股翘高。」

看来对于打屁股的事情,向华是认真的,琥儿倒是愿赌服输,乖乖依言做了,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向华射笔杆子的劲道如此可怕,被他打屁股不晓得会不会很疼。

向华持木杆在琥儿弓起的臀上重重抽了一记,琥儿吃痛,「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向华停了一下,等琥儿疼痛感稍稍舒缓后,又提起木杆一记打下,边打边说:「好好记着今天这疼,把你官家小姐的骄气收起来,日后你若是不听话嘛,就像这般。」

琥儿忍着痛楚受完了十下,直疼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向华打完,放下木杆子,神色恢复和蔼,一把拉过琥儿,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塞到琥儿口中,对琥儿说:「这个吞下去,给你活血消肿的,屁股揉一揉,明天才不会淤青。」

琥儿吞下了药丸,边揉着发疼的臀部,边问:「那我现在要先学什么?」

向华回答:「声律启蒙。」

琥儿的表情垮了下来:「那……和射笔杆儿有什么关系?」

向华正色说明:「没有关系,这是你爹爹交代的功课,你做完了,我才教你其它本事。」

琥儿嘟起了嘴,向华又补充说:「如果刚刚那十下还没打掉你的骄气,我们可以再来十下。」

臀部兀自发疼,琥儿倒也不敢造次,只说:「那个我会了啊,一东韵,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一路背了下去,琥儿倒真的熟悉,口中不停,一下子便把一东韵背完,直到「……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向华满意的点点头,跟琥儿讲述了她刚才所背的「三尺剑」、「六钧弓」、「清暑壂」、「广寒宫」等之类的典故,向华故事说的好听,琥儿也就不觉得太无聊,功课完毕,向华便教琥儿从武学入门的马步开始,练习武功。

此后每日,琥儿上午便跟随向华读书习字,琥儿是女子,讲完了声律,向华也不教她四书那些考功名用的书本,五经也只挑了比较有趣的诗经教授,再来便是些诗词歌赋及前代文人著名文章之类的学问。到了午后,便教琥儿武术,从简单的拳术到打坐练气、练眼力、练手力、取准头等等一路学了下去。

琥儿后来才知,她拜在向华门下实是她的福气。向华年少时,曾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但后来科考不得志,弃文从武,行走江湖,除强扶倾,经过了一番历练,倒成了武学大家。

在偶然的机缘下,琥儿的父亲于承恩救了负伤的向华,两人结交为好友,一次于承恩谈到女儿总是气走教书老师,向华便自告奋勇,到于府教导琥儿,那时,向华便有打算收琥儿为徒,将一身文的武的本事全部传授给琥儿,以报于承恩相救之恩。琥儿心里对这个师父也颇为信服,愿意收起性子,专心的和师父学习学问武功,琥儿聪明又认真,因此,在第一次和向华见面后,琥儿也不曾再挨过向华的打。

数年过去,琥儿由八岁的小女孩变成了十四岁的少女,虽然年轻,已隐然是个小美人。那年于承恩受命移防,协助某地剿平盗匪,因此有职务上的调动,必需离开原来的驻地。他的家眷相当简单,于是他带着琥儿、向华及几个仆人,一同前住新的驻地。

于承恩对琥儿说,此次的行程会经过叔叔婶婶所住的县,他们正好会在那里待一些日子,于承恩要在当地校对黄册,召集军户,整顿军备人马之后,再前往目的地。经过十余日,于承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县内,暂时在驿站住下。依制度,县令统辖一县的户政,安置好行李后,于承恩立刻赶去县衙,准备会同县令处理校对黄册的公事。

琥儿要等父亲公务回来,再一起去拜会婶婶,也没其它事可做,便拉着向华到街上去。琥儿和向华学了六年的功夫,已颇有身手,寻常人也欺侮不了她,但向华心想,初到陌生的地方,总是小心为上,便答应跟着琥儿上街,也有个照料。

两个人漫无目的逛着,来到了县衙前的大街上,远远便见一群人聚在衙门外。

琥儿问:「疑!怎么衙门这么热闹啊?」

向华回答:「若是遇到审理一些地方百姓们关心的案子,是这样子的。」

琥儿拉着向华,说:「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到了衙门前,两人挤在人群中找了个看的到场面的位子,只见县令居中坐在暖阁上,堂下是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少妇的打扮,另一个是少女的打扮。那少女跪着,而少妇人趴在石板上,上衣被拉起至腰间,裙子及小裤均被褪下到膝盖,露出了臀部至大腿的肌肤,臀上一道道暗红的杖痕,整个臀部明显的肿胀,显然是刚被杖责了一顿。

琥儿看到这一幕,讶异极了,脸上跟着红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公堂上会这样当众将女子除去裤子打屁股,琥儿朝向华投了一个询问的神色。

向华在琥儿身旁低声说明:「一般而言,女子不用亲自到衙门应讯的,除非是奸盗不孝之类,比较重大的罪嫌。如果需要受杖,一般也和男子不同,是不必去衣的,除非是犯了奸罪。」

琥儿对于怎么样算是犯了奸罪似懂非懂,不过也知道这是很丢脸的事,接着就听向华说:「这叫『以其不知耻而耻之』。」琥儿正听向华说着,堂上又起了变化。

县令惊堂木一拍,对着堂下跪着的少女怒喝:「轮到你了,来人,给我重打四十。」说着洒下了火签。两旁数名衙役上来将那女子压在石板上,按住头脚,解腰带,脱裤子,很利落的让那女子做好受刑姿势,跟着便一板接着一板打了起来。

耳中听到的是衙役报数声及女子的哭喊声,眼前看到的是雪白的臀部渐渐的转为令人触目惊心的殷红,琥儿不忍看下去,拉了拉向华的衣角,往街上走去。

两人走到照墙旁,琥儿对向华说:「我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不过这样子看起来好残忍,不只是很痛很痛,也会难堪到想死了算了吧。」琥儿这时当然不知道,她自己在三年后会面对比这更加难堪的杖臀全刑。

向华还没答话,有个也从衙门走出的书生听了琥儿的话,「嘿」了一声,问:「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

琥儿点了点头。

那人低声对琥儿和向华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县太爷最爱干这事了。」

向华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那书生说道:「我们县太爷啊,只要在审理案件时,发现有年轻女子犯案,就喜欢东拉西扯,看看是不是能把案情带到是否有奸情上头去,然后传唤这些女孩来问话。寻常平民百姓,又是女子,被传唤上堂吓都吓死了,让县太爷一张嘴说的答不上话来,县太爷就当作是犯人无话可辩,逼着画押定案,然后当堂脱裤子打屁股。也许本来这些女子是犯了一些轻罪,就算审明了判笞刑,也可以用铜钱赎,不必真的得挨打的。但县太爷总是这样一判,原来真犯的罪罚钱,再安上一个奸罪打屁股,百姓也不明就里,只道真是这样。我却是看多了这县太爷审案,哪这样巧,他任内的奸情特别多,也就明白了。」

琥儿生气的喊:「这也太过份了吧。」

书生忙阻止琥儿:「你小声些,别给听见了。」见琥儿静下来,又说道:「百姓又能怎么样。像刚刚那两位姊妹家里卖药材的,和人有了买卖纠纷才闹到了公堂上,本来是由药铺的伙计代为应讯,后来却变成了买卖纠纷是因姊姊通奸而起。县老爷也不放过妹妹,再审又变成了姊姊的情夫也和妹妹和奸,所以姊妹都判了笞四十。」说着摇摇头,往大街一头去了。

作者按:「声律启蒙」成书是在康熙年间,杖臀全刑的故事虽从未载明背景,但其参考的制度是明朝,故「声律启蒙」只是借用,年代不符,读者诸君,切莫深究。

第七回 遭逢巨变

当夜,琥儿躺在驿站的客房里,想着白天所见,只觉一股愤恨难平。这些年来,她最爱听向华讲他以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一些故事。忽然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为什么我不学师父那样,教训一下这个该死的县令?」想到此处,再也睡不着觉,索性起身找了套暗色的衣裤,将长发扎起。

轻轻推开窗户,看了一会,便翻身跃下,出了驿站,向县衙奔去。

跑了好一阵,来到街上,琥儿放慢脚步,调匀了呼吸。自从和向华学艺以来,琥儿还没有实际使用过武术对敌,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来到县衙旁,琥儿拣了一处围墙,拿出一条手巾蒙住了半张脸,施展轻身工夫,翻上了墙头,伏在墙上向衙里张望。

全国的衙门房舍都是制式的,面向南开,北边是内衙,琥儿知道县令就住在内衙,闪过巡查的卫兵,悄悄的往内衙靠近。一路闪闪躲躲,轻手轻脚的来到内衙的书房外,琥儿见书房灯光亮着,于是靠在窗下,轻轻沾口水弄破了窗纸,向书房内偷窥。便见县令一人坐在桌前看书,心下大喜,轻轻推开窗户,纵身跃入。

县令忽觉有人从窗户进来,正想呼叫,琥儿出手奇快,第一击就扭脱了县令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来。琥儿捉住了县令的领口,县令想挣扎,琥儿借力将他摔倒在地上,跟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县令不知来人是谁,只见有头扎起的长发,身材娇小,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偏偏拳脚出手又快又重,县令只是个文人,遇上练了六年武艺,小有内家修为的琥儿,又是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想要呼救,偏偏下巴被琥儿扭成脱臼,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抱着头挨打。

琥儿打了一阵,毕竟没什么临敌经验,县令忽然灵机一动,滚向书桌旁,身子重重在桌脚上一撞,桌上的事物咕咚咚的落了下来,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琥儿怔了一下,知道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马上会有人来,恨恨的在县令背上踼了一脚,低声说道:「你要敢再欺侮妇女,下次撞在我手里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说完便转身从窗户跃出。

谁知这么一跃出去,刚好遇见闻声前来查看的卫兵,便有人大喝:「什么人?站住别动!」琥儿一慌,忙向墙边奔去,卫兵见状,从后面追赶上来。快到墙下之时,却见另一路也有卫兵包抄了上来。琥儿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见是走不脱了,忽然「呼呼」数声响过,追到近处的卫兵仰天摔倒,琥儿借机一跃上了墙头,跳出县衙外去。

才一落地,就觉手腕一繄,被人握住,琥儿大惊,左拳向捉住他的打了过去,那人轻轻一拨,带开了琥儿的拳头,低声说:「跟我来。」竟是向华的声音。琥儿一听,总算松了一口气,让向华拉着她飞快的奔跑,远离大街而去。

向华带着琥儿回到了驿站,进了琥儿的房里,点亮了灯。在灯下检视了一下琥儿身上,向华问了一句:「没受伤吧。」琥儿见向华脸色不善,低着头不敢看师父,轻轻的摇了摇头。

向华开始教训琥儿:「早知你这么胡闹,当初就不教你武功。」

琥儿试着辩解:「我……我只是气不过嘛,那县令真的很过份。」

「气不过就到县衙里去打人,我教你的武功是这样用的吗?」

「师父也说,学武之人要行侠仗义啊。」琥儿的头更低了

「你还有理啊,你如果觉得你对的话,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好嘛,是我错了啦!」琥儿的泪水开始在眼里打转了,向华从没这样凶的跟她说话。

「你知不知道殴打朝庭命官是什么罪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今晚失手被擒怎么办?让我去救你出来?你和我不一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官家小姐,难道你想要因为殴打朝庭命官,从此沦落江湖,那你的父亲怎么办?为了你的胡闹,丢官获罪?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都念了什么?你以为这样叫初生之犊不畏虎吗?暴虎冯河,有勇无谋。」向华念个没完,直把琥儿数落的抬不起头来,哭着说道:「对不起啦!我……只是,没想那么多。」

「不过你扭脱人下巴的手段,快和准都有了,倒是不含糊,不枉我教你那么多年。」

琥儿正无地自容,忽然听了这句话,偷偷瞄了师父一眼,见向华脸色稍和,轻声问了一句:「师父有看到?」

「你太小看你父亲的手下了吧,你半夜从驿站出去,以为会没人知道吗?守卫马上就通报了。」向华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之后,就从后头去追你,你在衙门里的行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琥儿吐了吐舌头:「我怎么完全没发觉。」

「跟你跟到被发觉,我还怎么当你师父?」

琥儿转念一想,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对啊,这样说来,师父你根本就有机会阻止我的嘛!干嘛等人家做了之后,才把人家骂成这样。」

「你年纪不小了,想做什么事情,难道就不会深思熟虑吗?我如果在你跳上衙门围墙时,就把你捉回来,教训你一顿,你听的下去吗?不让你被卫兵追,吓吓你,我刚讲的话,你会服气吗?再说……这样只教训了你,没有教训到县令。」向华解释。听到最后一句话,琥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师父心里根本也是想揍那县令一顿的嘛。

向华板起了脸:「可是,我没有说要饶过你哦,你得接受惩罚。」

琥儿认命的说:「好嘛,是我不对,我认罚就是了,那要罚什么啊?」

「打屁股三十竹板,你要让你爹爹打或我打都行,旅途中先让你欠着,到了目的地再罚。」

琥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为了别人挨打屁股而出头的下场,是换自己挨板子。

琥儿后来并没有挨打,世事变化总是令人始料不及的。

隔天县令设了午宴,为于承恩接风,于承恩本想带琥儿一起去,毕竟这个女儿是他的骄傲,很想介绍给县令认识一下。但考虑到琥儿昨晚在县衙的胡闹,怕万一给县令认出来反惹麻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临行前,还不忘念了琥儿几句。

琥儿只得陪笑:「好啦好啦,我都已经认罚了,爹爹你就别再埋怨我啦。」于承恩才拍拍琥儿的头,交待她乖乖待在驿站,不准乱跑后,前去赴宴。

宴席结束后,于承恩回到驿站,却闷闷的坐在厅上,一言不发。

琥儿见了,不禁有些担心,莫非昨夜的事,露出了什么马脚,给县令指认出来了。

「不是。」于承恩对琥儿和向华说起缘由。这县令收受贿赂,偷改黄册,私自涂消了很多军户,现在县里的预备军户根本不足以应付于承恩要调动的数目。宴后,县令塞了一千两银子给于承恩,要他将就遮掩过去,于承恩当场拂袖而去。

向华问:「大哥准备将此事上报?」

琥儿也问:「这不就得了吗?爹爹何必不开心。」

于承恩说明:「我自然不能受他贿赂,上报是要报的,但此人在兵部很有些后台,听说兵部尚书是他的父执,我们当军人的也开罪不起兵部,此番和县令扯破了脸,也不知是福是祸?在此调不齐军马的事,我已经修好了回报文书给巡抚大人,只是要派人送出文书,县令必然也会有所动作。」

向华自告奋勇:「那就交给我来送吧,我保证会交到巡抚手上,就看这贼县令有没有能耐从向某手中抢走东西。」

于承恩抱住了向华,拍了拍向华的背:「兄弟,由你来送,我可就放心了,那就烦劳你走一遭,做哥哥的感激不尽。」

向华豪气干云的说:「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琥儿站了起来:「我和师父去,我也想替爹爹做些事。」

于承恩想了一下,自己此行变的有些凶险,让琥儿在向华身边反而比较安全,便答允了琥儿。三人商议定了,于是分成两路,于承恩军务在身,虽然军源不足,仍旧带着能调到的所有人马,按预订行程前往驻地。向华和于琥儿带着于承恩修好的回报文书,去向巡抚复命。

向华和琥儿虽然都没有和县令直接照过面,但为了安全起见,向华仍替自己和琥儿做了一些易容打扮,遮去了原本的面貌。向华扮做了一个旅行商人,琥儿则扮做向华的侍女。琥儿意外的发现师父另一项本领,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琥儿一时之间也认不出自己来,若不是两人身有要事,还真想要向华教她这个本事。

不知是否易容之故,两人一路倒没遇上什么人前来拦阻,日夜赶了十多天的路,终于来到了巡抚衙门,向华说是于参将传回的军情,要面见巡抚大人报告。巡抚接见了两人,向华将于承恩的文书交上,巡抚看完后,惊叫:「糟了,这可不好。」

向华问:「大人发现了什么?」

巡抚说道:「前两日,兵部已发出命令,说是盗匪横行的情况严重,让于参将一到驻地,立即对作乱的盗匪出兵,后续的军需物资就是指定由征召军户的县供给,我看这其中恐怕有诈。我本来还在奇怪,这命令来的这样急促,甚至是用飞鸽传书这种不是很正规的方式,直传到前线去,莫非真的是盗匪作乱的情形已控制不住了吗?这样看来,可能是那县令和兵部串通要除去证据,才让于参将在兵源不足的情况下,仓促出兵。」

向华提出看法:「这县令这样快就联络上兵部,可能也是使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吧,难怪我们这样急的赶来,竟还慢了他一步。」

琥儿问:「爹爹不会真的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出兵吧?」

巡抚望了琥儿一眼:「你是于参将的千金啊,你大概不晓得军令的绝对性,像于参将这样尽忠职守的军官,是不可能违背军令的。」

琥儿着急了起来:「那怎么办?能调动在附近的支援军?」

巡抚摇了摇头:「本朝军制,领兵和调兵的权力是分开的,没有兵部的文书,我也调不动附近的军力。现在最有用的法子,是我马上上报朝庭,暂停剿匪,让于参将的军队退回驻地,你二人再跑一趟,就当做暂停剿匪的命令已下,先持我的令牌去传令,我会让文书随后就到。」

向华想这大概是最好的方式了,便说道:「感谢大人鼎力相助。」

巡抚摇了摇手:「于参将是我的爱将,我也不能让他遭奸人所害。」

向华对琥儿说:「县令不至于敢不送出后勤物资,但一定会刻意让物资没那么快到前线,你爹爹兵力及物资都不足,很是危险,我们得赶快动身。」

领了巡抚的令牌后,两人便由官道原路回去,在每个驿站换了马匹,一路不停的向于承恩的军队所在处赶去。可惜天不从人愿,当两人把命令传到时,于承恩已身负重伤,爱怜的伸手抚摸着琥儿满是眼泪的脸庞,说道:「对不起,琥儿……爹爹要先走一步了,你以后要听师父的话……别再那么调皮了。」琥儿抱住身体渐渐冷去的于承恩,痛哭不已。

后来朝廷对此事做了一番调查,但兵部尚书从中作梗,呈上经修改的军黄册,认为于承恩当日调集的军户数目并无问题,而巡抚提出于承恩当时上报的文书,也因没有其它左证,不足采信,最后全案只当于承恩忠勇殉职了事,发下了一笔抚恤。巡抚感叹自己无力替部下申冤,挂印离去。

琥儿和向华当然不愿这样了事,琥儿恨恨的说道:「师父,这次你别阻止我,我去一刀杀了那个县令,从此跟你浪迹天涯便是了。」

向华摇了摇头,说道:「你爹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何况只有一个县令,也做不了这些恶事,问题在他兵部的后台,你能杀一个地方县令,但兵部尚书是中央官,要暗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琥儿没了主意,哭道:「那怎么办?我要怎么替爹爹报仇?我不能让爹爹这样枉死啊。」

向华想了一下:「那你听我安排。」

于是琥儿遣散了家里的仆人,变卖了家产之后,去投靠就住在那县里的叔叔婶婶,向华早年曾有功名,这时则用琥儿的钱,在县衙捐了一个不入流的典史小官。两人便就近在这县里定居了下来,打算由向华利用出入衙门公务的机会,伺机收集县令篡改军黄册的证据。

师徒二人明着并不往来,但夜里向华总会探望琥儿,指点琥儿的武功进度,琥儿也不在人前展露功夫,只在夜里练习向华教授的武艺。琥儿的叔叔是商人,常在外地经商,琥儿白天便帮着婶婶做些女红,也教邻居的小朋友习字念书,暗里等待着机会。这一切琥儿都告诉了婶婶,于大婶见她小小年纪,但为报父仇的心志坚定,也就只告诉邻居说琥儿是来投亲的。

这一住三年,那县令经过这一事件后,似乎也变的谨慎,向华多次潜入县令的书房、卧室,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做为证据的事物。这年琥儿已十七岁,更加出落的亭亭玉立,经历这些变故,琥儿的性子变的沈稳许多,在村里街坊眼里,无疑是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礼的好女孩。

一个春天的夜里,琥儿练完了武功,抬头看坐在院子一角沉思的向华,问:「怎么了?师父今晚好像心不在焉?」

向华叹了一口气:「琥儿,你爹爹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愈久,愈难找到证据。」

琥儿说:「我知道师父尽力了,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向华问:「琥儿,你现在对于替你爹爹申冤,还有多少决心?」

琥儿闻言跪了下来:「师父,你怎么这样问,琥儿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啊。」

向华再问:「是不是为了你爹爹,你什么苦都能吃?」

琥儿傲然说道:「当然。」

向华又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没这样执着。」

琥儿不解:「什么意思?师父不想帮琥儿了吗?」

向华摸了摸琥儿的头:「你起来吧,既然这样,我们是有个机会,我去安排,你等我消息告诉你怎么做。」

琥儿兴奋的点了点头。

琥儿一等等了好些天,向华却没有来找琥儿,琥儿正自觉得奇怪,忽然来了四名公差,说要传琥儿到衙门问话,琥儿心想:「难道是师父出了什么事,事迹败露了。」跟着公差到了衙门,县令竟问起她是否和张阿牛有奸情来。琥儿对县令愤恨已极,但状况未明,仍耐着性子对答,却被狠狠杖责了一顿,收押在监。

前几日,挨完笞刑的臀部疼痛难当,无故被指为和阿牛和奸,又被原是仇人的知县下令笞打,琥儿心情实在很闷。那一晚,琥儿独自趴在冰冷的牢房里,昏昏沉沉的忽然觉得有人轻轻的摇着自己身子,睁眼一望,竟是向华。

第八回 忍辱负重

忽然见到师父,这几日的委屈全涌上心来,琥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向华低声说:「好孩子,别哭,别引人过来。」

琥儿止住了哭,心里好多话想对向华说,一时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向华抢先说道:「师父都知道,这几天苦了你了,不过到现在都很顺利,再忍过杖臀全刑,那就成了。」

琥儿讶然的望着向华,不解的问:「难道……这是师父安排的?」

向华点点头:「对不起,师父没事先跟你说,因为怕你先知道了,在审讯时表现的不自然,让县令看出什么破绽,那就不好。」

琥儿还是满腹疑问,向华摸摸琥儿的头,解释:「咱们没法找到当年的证据,所以我想了一个计谋,一个多月前,衙门里收到了朝庭颁下的端正风俗令,这里头有一项杖臀全刑,这正对了县令的胃口,所以我故意安排你这个案子出来,我想他多半会往这里头钻。」

向华继续说道:「我有这个打算后,就暗中等待着机会,那一天,我要你晚上悄悄到我的住所来,又跟你说阿牛好像在田里扭伤了脚。我知道你会先去探探他再过来我这里,于是先易容成阿牛的样子,到他屋里去。那时,他其实还在田里,因此,你去的时候,见到的是我,你进屋后,盛了一碗汤就离去。你离去之后,我就跟在你身后,然后你悄悄进了我的住所后,我在屋里点了迷香,因此你在等我时就昏睡过去了。我算准了迷香可以让你昏睡一整夜,于是再易容成你的模样,换上你的衣服,到阿牛耕作的田里,暗中发石子打在阿牛的脚踝,让他跌了一跤扭伤了腿。

等他一跛一跛的回到家时,我早就把你放在桌上的汤取走,然后先投石子打破沈三姑的窗子,让她出来查看,再去敲阿牛的门,因此沈三姑看见的是我和阿牛,我端汤进阿牛的房子后,在他后颈一斩,打昏了他,然后依样葫芦用迷香让他沈睡一整晚,我在他房中等着,当我知道沈三姑好奇的脚步声来到窗边时,我又发出了一些让她更加误会的浪语声,她就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听着向华说明前因后果,琥儿心里想象师父穿着自己的衣服,躲在阿牛家中做出淫声浪语的样子,和平时严肃的形象直有天壤之别,摇了摇头,完全无法置信,不过心里也明白了,放低声音说道:「所以我隔天在您房里醒来,发现我好好的躺在您的床上,我的外衣也整齐的摆在桌上,但是却找不着您,虽然心里纳闷,怎么会不小心在你屋里睡着,但也无从问起了。」

向华点了点头:「我知道好生事端又和你有前隙的沈三姑一定会搬弄是非,而经我这么一设计,你和阿牛的证词必然不会一致,你为了大局,也不会轻易说出那晚你去找我,也就无法交代清楚行纵,如此就足够让县令误断此案了。」

琥儿问:「可是这和报仇计划又有何关系?」

向华说明:「我在京里的朋友,给了我一个机密的消息,皇上下个月会到南方的寺里参拜,为国家祈福,到时我们就去告御状。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不能告县令篡改军册,害死你爹爹,但我们可以告他别的。告他好色枉法,以杖臀全刑辱打年轻貌美的无辜少女,然后在状子上交代你的背景时,把你爹爹的事不经意的写进去,让皇上审理此案时,顺便将当年的事情带出来,或许就可以全面的搜查,找到证据。」

琥儿听明白了向华的计谋,点了点头。

「下个月,皇上就在邻县参拜,状子呈上去,立刻就查到这儿来,就算县令在中央兵部有什么后台,也会措手不及,无法准备什么。唯一的难处,只剩下你了。」

「我?」

「你现在还可以做最后的考虑,要不要忍受杖臀全刑,会很痛、很难堪,你如果不愿意也是在理,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咱师徒从此浪迹天涯去。」

琥儿咬着下唇,坚决的说道:「我愿意,我已说过,为了爹爹,什么苦我都能忍受。」

向华点头微笑:「好,琥儿最勇敢了,杖臀全刑过后,我们去告御状,找个稳婆证明你仍是处女,县令枉判的罪名一定成立,只要案子一查,就能带出当年的事情了。」

琥儿也点了点头,看到了一丝曙光,扫尽了连日来的阴霾,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一阵剧痛将琥儿从过去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耳中听到向华的声音在宣布:「行刑完毕,示臀。」后段主刑的二百五十下总算是结束了。

琥儿心中默祷:「爹爹,女儿一定会为您申冤的,绝不能让您枉给奸人害死。」

后段主刑打过,向华让稳婆上来替琥儿清理了伤口,朗声对台下宣布:「其八,掉牌加刑。」稍顿了一下,又说:「于琥儿于晒臀示众待刑期间,未掉下犯由牌,故无需加刑。」这是向华故意帮琥儿的,让她在候刑时,可以夹紧犯由牌,免去了几十下责打。

向华继续唱起下一个程序:「其九,父母训诫,请跪刑架。」

两名衙役将第一次掉牌加刑时用过的跪刑架又抬上台来,然后将琥儿以跪趴的姿势固定在那小方桌模样的跪刑架上。向华继续:「请训诫棍。」又有衙役拿了一根竹棍上台,双手端着,向台下展示。向华说明:「训诫棍,竹制,长二尺,直径半吋。由受罚者父母执罚,共五十棍,以示父母训诫之责,于琥儿在本县家长为其婶婶,故改由于大婶执罚,请于大婶就位。」

于大婶吓了一跳,原来找她来是为了要她上去打琥儿五十棍,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台了。等于大婶慢慢的走上台之后,向华又说道:「请监刑官就位。」县令便也上了刑台,向华待二人站定,对于大婶说明:「你可择臀部任一位置击打,击打力道由监刑官认可,始算一下,共五十棍。」

于大婶望着琥儿已没一处完好肌肤的臀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怜的丫头,哪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啊,碰一碰怕都疼死了。」

向华随即宣布:「行刑。」

于大婶提起手来,心里怜惜,这一下哪里挥的下去,停在半空良久。台下民众有些人见了,也觉为难,莫说要于大审下手,便要自己这个和于琥儿没有关系的人去打,见了那样已经呈现一片暗红肿胀,到处是血迹的屁股,也不见得打的下手。

但也有些好事之徒叫嚷了起来:「快打啊,怎么,舍不得打你侄女啊。」

「这就是平时在家里不打,才会让你侄女做出这样要脸的事儿,这会儿只好在这打给大家看了。」

于大婶含泪挥下了竹棍,打在琥儿的臀上,县令却摇了摇道:「不算。」于大婶提起手来,稍稍加重了力道,又打了一下。县令仍然说道:「不算。」于大婶埋怨:「这还不算?」

原本闭起了眼睛的琥儿张开眼来,说道:「婶婶,你用力打吧,我挺的住的,这么多下都忍过来了,竹棍好歹是空心的,没事儿的。」

于大婶望着琥儿,咬了咬牙,说道:「好吧,琥儿,你忍一忍,婶婶要打了。」说着高高举起竹棍,重重的在琥儿臀上抽了下去,空心的竹棍划过半空,竹孔中空气流动,破空声特别吓人,但是打在屁股上,确实不如刚才札实的板子来的疼痛,只是琥儿的臀部早已惨不忍睹,这一下仍然刺激着先前的伤处,令琥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县令总算是满意的数了数:「一下。」

于大婶狠下心不去听琥儿的哀叫,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加快速度的一下接着一下重重的抽打着,脸上忍不住流下泪来。一阵击打后,总算是让担任监刑官的县令数到了五十,向华宣布:「行刑完毕,请监刑官和家长归位。」县令走下台去,于大婶看了琥儿一眼,琥儿虚弱的对她抱以一笑,于大婶才掩面走下台去。

照例示臀之后,向华唱起程序:「其十,地方耆老训诫。请本县地方上受人敬重的长者们代表县民,各训诫十棍,轻重任意,以表端正地方风俗之意。」顿了一下,向县令说道:「知县大人为地方父母官,先请大人训诫前十棍。」

县令再次走上台来,接过了向华手中的训诫棍,琥儿仍是维持着跪伏的姿势受刑。县令走到琥儿左后方,将竹棍再琥儿臀上比了比,提起手来,重重抽了一记。琥儿咬牙忍住了疼。由于掌刑的是县令,琥儿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倔强,纵使再疼,也决不愿喊出声来。

县令见琥儿好似对自己的抽打没有反应,一棍比一棍更重,直打了十棍,正想再打,却是向华阻止:「大人,已足数了。」县令才停了手,瞪了琥儿一眼,心想:「这丫头是被打昏头了吗,怎么哼也不哼一声。」

向华说道:「接下来请知县大人邀请地方耆老上台代表训诫。」

县令眼光望向台下,从左至右扫了一遍,开口说道:「东村王员外乐善好施,素来为人景仰,便请王员外代表县民,上来训诫受刑者。」

王员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慢慢走上台来,向县令拱了拱手:「既然老父母点名,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从县令手中接过训诫棍,王员外的婢女扶着他站到了琥儿的左后方,县令吩咐衙役:「拿张椅子来。」转向王员外:「王员外您年纪大了,请坐着训诫就行了。」

衙役取了一张椅子上来,让王员外坐了。王员外举起竹棍在琥儿臀上抽了一记,由于王员外年老力薄,这一记倒没什么力道,但碰在满是伤口的臀上,却也颇为疼痛。王员外慢慢的打了十棍,其中还有两棍不慎打到了琥儿的后腿之上,腿上无伤,反倒不痛。

十棍打完,县令向王员外说道:「有劳了。」王员外才由婢女扶着下台去了。

县令再点名:「周老先生,您是于琥儿村里的长辈,也是举发这桩事儿的联名人之一,应当也代表村里上来训诫受刑者十棍。」

被点到名的周老先生,从人群中走出来,上了刑台,他是务农的人,虽然年纪大了,却比王员外健壮的多。

他从县令手中接过训诫棍,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也受够惩罚了,我便轻打十棍,意思到了就好。」说着走到琥儿身后,提起竹棍,轻轻的在琥儿臀上拍了十下。县令仍说:「有劳了。」送周老先生下了刑台。

县令继续邀请:「西村的张老秀才,也请您老上来替大伙儿做个代表。」张老秀才却摇了摇手,说:「我想这样也够了,这位于姑娘毕竟还未出嫁,纵然一时受不住诱惑,有了些不当的举止,倒没有碍了谁的家庭,从轻也就是了。」

县令又邀了几人,不过既然张老秀才这样说,大家也觉琥儿确实挨够打了,也就纷纷推辞。县令最后对向华说道:「就到这儿吧。」说着走下了刑台。

向华向台下宣布:「杖臀全刑全数行刑完毕,于琥儿受杖数如后,落痕十,布刑十,热臀八十七,前段主刑二百五十,掉牌加刑六十,随年三十四,后段主刑二百五十,掉牌加刑免罚,父母训诫有效五十,无效二,地方耆老训诫三十,共计杖臀七百八十三。」

说着取出了一支小木板,却是之前热臀时用过的热臀板,接着说道:「于琥儿裸臀示众一日,至明日午时释放,示众期间,需受百姓自由惩处,每人限一次,每次限一板,且限以热臀板为之,欲惩处受刑者的百姓不得碰触受刑者身体任何一处。」说着将热臀板把手顶端的小绳圈挂在琥儿跪伏的跪刑架旁附的一个小勾上。

县衙众人便即离去,只留下四名看守的衙役带着单刀,分站刑台下四角。围观的百姓也就渐渐散去,有几个好事之徒听说每人可打一板,便上刑台去,在衙役的指示和监督之下,取小木板各打了琥儿一记屁股。

虽然人潮散去,但毕竟是在衙门外的大街之上,过往的百姓仍多,不时望向刑台上裸露着布满伤痕臀部的少女。琥儿闭起眼睛养神,对来往的百姓话语,不论是取笑、嘲讽、怜悯,一概充耳不闻,心里只想着:「过了这一关,计划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渐渐到了夜里,虽是夏天,却也有些凉意,尤其臀上并无遮掩。依规定,示众的当晚并没有配给琥儿食物,只有食水,琥儿若想喝水,可以告诉看守的衙役,不过琥儿却连水都不想喝,因为示众时,琥儿没有权利要求解手,她可不想落得如此难堪,水还是少喝为妙。不过至少夜里有个好处,百姓纷纷回家,不会有人上来打屁股。

夜渐渐深了,琥儿忍着饥饿、凉意和臀上不时传来的疼痛,实在难以入睡,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有一人靠近刑台,那人来到刑台下,衙役上前询问:「做什么的。」

那人回答:「两位差大哥,典史老爷叫我送件毯子给于姑娘。」却是之前照顾琥儿的稳婆。

两名衙役听说是典史派的,也就不阻拦,只说:「嘿,算这丫头运气,碰到咱们典史老爷人好,盖身子可以,屁股可不能盖哦。」

稳婆回答:「那当然,我知道,典史老爷也有吩咐的,不能乱了规矩。」

稳婆边说着边上了刑台,到了琥儿身旁,取出毯子,替琥儿披在身上。琥儿道了一声谢,稳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便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琥儿才渐渐睡去,又不知睡了多久,忽觉臀上传来一阵疼痛,却是有人一板子把琥儿打醒了过来,琥儿睁开眼来,原来天色已亮。却听身后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说:「被罚光着屁股示众也能睡啊,真不知羞啊。」说着几人又一起大笑下台去了,看来是某些无聊百姓,见琥儿睡着,故意来捉弄她的。

琥儿扁起了嘴,心里暗骂:「这些人真无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仍旧闭上了眼睛养神。

又过了好一会,已是巳时,琥儿心里昐着:「再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却见两个无所事事的无赖汉醉醺醺的走了过来,大白天的,酒气熏人,琥儿不禁皱起了眉。

其中一个说道:「小美人儿就是小美人儿,脸蛋儿好看,屁股也好看。」说着巍巍颠颠的走上台去。

看守的衙役见那人半醉半醒,上前拦阻:「别在这胡闹,快走开。」

另一个醉汉也走上去:「嘿,不是说人人可打一板吗?咱们没打过,打一板总成吧。」

衙役想了一下,递过了小木板:「好吧,打完快快离去。」

第九回 示众遭戏

先上台的那人接过了板子:「昨日见小美人儿挨打的样儿,很惹人怜惜啊,待会儿你来打,我到另一头再瞧瞧小美人吃痛的样儿。」另一人接口:「就不知道小美人儿和情哥哥胡天胡地时又是什么样儿。」说着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琥儿不去理会二人,心中却也不快,这两日嘲讽讥笑听多了,可以渐渐不在意,但这二人的言语一味的轻薄,直把自己当做不三不四的女子。其中一个说着说着,竟伸手想去拍琥儿的臀部,衙役见状,动作也快,一把捉住那人手腕:「只淮用板子。」

那人哝咕了一句:「板子就板子,我不爱打小美人儿,只爱瞧小美人儿楚楚可怜的样儿。」说着把板子递给同伴,又说:「你来打,我瞧着。」说着下了台,正要绕到对面去。

他才一走下台,他那个可能比他还醉的同伴抱怨:「只能打屁股啊。」说着直盯着琥儿瞧,神情很有些猥亵。

衙役也没好气:「不打也成,交回板子。」他早想快快打发这两个醉汉。

那人随便应着:「打啊,打啊。」走进一步,手中拿着小木板把玩:「不如让小美人儿说说那晚和情哥哥的快活风光,还比较有趣。那晚你那情哥哥是怎么疼你的啊?」说着贼贼的笑了起来。

琥儿闭起了眼睛,不予理睬。

醉汉还在挑逗:「一夜快活换一顿打屁股,小美人儿说不定还觉得很值得呢。」

先下台的那人笑:「你怎知是一夜快活,说不定小美人儿和情哥哥已经快活了不知多少夜了呢。」

琥儿睁开眼来,忍不住有点发怒:「嘴里放干净点。」

台下那人啧啧连声:「小美人儿脑羞成怒啦,生气的模样也挺美啊。」

台上那人拍手:「那定是给我们猜着了,快活了那么多次,打一顿屁股也不枉啦。」

台下那人接着说:「只是平时屁股只给情哥哥瞧,这会儿却是给大家都瞧光啦。」

两人秽语挑逗不断,气的琥儿心里暗暗咒骂:「今日且由你们说,他日不把你们两个浑蛋打的满地找牙,姑娘就不姓于。」

看守的衙役本来怕醉汉闹事,见两人只是疯言疯语,也就不怎么理会。台上那人站在琥儿身后,一直近身恣意的瞧着琥儿弓起的裸臀,琥儿气的身子微微发抖,那人见了更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情哥哥疼你时,小美人儿也是这样子挺着屁股吗?」情欲借着酒意,涌上心来,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口中说着:「情哥哥都怎么疼你呢?像这样吗?」手中倒转木板,竟将把手塞入了琥儿两股之间。

琥儿忽觉一阵痛楚,闷哼了一声,那人也被自己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酒意全消,抽出了小木板把手,只见把手染上了一片红潮,再看琥儿的双股之间,一线殷红缓缓而下,不由得怔住了说不出话来,看守的衙役也呆了。

那人一回过神,抛下手中的木板,慌张的和伙伴飞奔逃去。街上的百姓全都向刑台上望过来,如果说,于琥儿是因为与人和奸,才被处杖臀全刑,在此示众,那现在琥儿双股之间,那属于未经人事的少女特有的红潮该做何解释?

那两人刚奔到街角,就忽然被人踹倒在地,跟着传来一声暴喝:「拿下了。」原来那两人是被典史向华打倒的,立时有衙役上来押住那两人。

向华快步来到刑台旁,不少群众驻足围观,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向华看了台上的琥儿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忙吩咐看守的衙役:「开锁。」看守的衙役依言除去了琥儿腕上、踝上的束缚。向华先把地上的热臀板拾起,接着放下了琥儿被拉起的裙摆,遮住臀部,一把将琥儿打横抱起。

琥儿见到向华,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向华大踏步走下台去,看守的衙役不知他要带琥儿去何处,忙问:「大人,示众的时限还没到呢。」

向华头也不回:「你没长眼睛吗?这是冤案,还示众什么?」说着快步离去。背后群众仍然在交头接耳,典史虽然没有品级,毕竟是县衙第三大的官,当众直言这是冤案,抱着犯人离去,也是够怪的了。

向华直接把琥儿抱回于大婶的住处,于大婶本来正在等待时辰一到,就去衙前接回琥儿,忽见向华抱着琥儿进来,不禁呆了一呆。向华把琥儿交给于大婶:「先替琥儿料理一下伤口再说。」

于大婶会意,抱琥儿进了房间,让琥儿趴在床上,掀开琥儿的裙子,见到除了臀上的杖伤外,沿着两股之间而下的血迹,不禁张大了口。向华已打了盆水,放了毛巾站在房门口,于大婶想问怎么回事,向华先开口:「等会再说。」把水盆递给了于大婶。

那臀部开口的受刑服此时倒也好用,于大婶替琥儿清洗了伤口,上好了药,轻轻将裙摆盖上,向华这才走了进来,向琥儿道歉:「琥儿,都是师父不好,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累的你……」说道这儿,却说不下去了。

琥儿反倒镇定了下来,对向华摇了摇头:「师父别这样说,这样也好,大家都瞧见了,也不用稳婆验什么了,这么多的证人,县令的误判总赖不掉了吧。」

向华叹了口气:「不过这会儿,人人都知道县令判错了案,我们被迫得快些上路,不然县令怕也会有些动作来遮掩这件事,本来是想让你养几日伤的再说的。」

琥儿语气坚决:「不必了,我只昐能早一日替爹爹报仇。」

本来照向华的意思,要找辆大车,让琥儿可以在车上休养,但琥儿觉得这样太慢,主张自己可以骑马,向华知道杖臀全刑多是轻刑具,琥儿虽然伤痕垒垒,但都是皮肉伤,无损筋骨,也就依了琥儿的意思。于是向华去打点诸般事物,琥儿稍做歇息,待向华回来便即出发。

在琥儿被监押的这一个多月,左邻右舍本来都对于家颇为鄙夷,早上在县衙前的事传的甚快,一时之间,邻居们纷纷过来致意。更有人说:「我们早知于姑娘不是这样的人,真是可怜了这孩子……」却被也前来探望琥儿的张阿牛瞪了一眼:「几日前,你们的态度好像不是如此。」吓的那人不敢再说。

来客通通由于大婶召呼打发,琥儿只在房中养伤,为免琥儿见了人难堪,来探望的人也都自然只向于大婶致意,不去打扰琥儿。

于大婶悄悄向张阿牛说:「琥儿要我多谢你来看她,不过这会儿让她休养。」张阿牛没见着琥儿,有些失落,只说:「当然,当然,要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

下午有名书生送礼来于家,还送来上好的伤药,说是官学里的秀才们,向于姑娘致歉的。昨日他们不明就里,行刑时也在衙前凑了热闹,知道于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无端受辱,好生过意不去,官学里的秀才们已决意,会替于姑娘向县令讨一个交代。沈三姑则是见一张状子生出这些事端来,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却说衙门那头,刑名师爷匆匆跑进县令的书房,喘着气:「东翁,大事不妙。」

县令见师爷进来,忙迎上前:「先生何以如此惊惶。」

师爷扶着椅子坐了下来:「适才在衙门外,那于琥儿示众之时,遭两名市井无赖挑逗,其中一名借着酒意,竟将热臀板的把手,从于琥儿的玄圃塞了进去。」

县令微微一笑:「那有什么大不了,命人把那两个妨碍示众的无赖抓来,杖打一顿也就完事了。」

师爷吸了一口气:「问题是,那小木板把手一入,于琥儿竟落红了。」

县令闻言,脸色大变:「那于琥儿……是……处女。」

师爷补上一句:「更要命的是,就在大街上,见着的百姓少说也有数十人。」

县令在椅子上坐倒:「先生,这……可怎么办?那染了红的热臀板呢?」

师爷回答:「我问了看守的衙役,说是向典史来到,取走了,也带走了于琥儿。两名生事的无赖正押在衙里。」

县令呼了一口气:「那就好,向典史做事谨慎,或许已处理掉那个物证。但那么多百姓见到,这可不好处理。」说着便请一个随从去请向典史前来议事。

师爷沈思了一下,问了一句:「东翁,你审此案时,可有想过那于琥儿就是三年前那个来本县校对军黄册的于承恩的女儿?」

县令点了点头:「知道是知道,我在堂上问起于琥儿的身世时,她自己也说了,虽没直接说出她父亲的姓名,但当然知道她就是于承恩的女儿。只是一事归一事,我当时只是觉得巧合,她竟然在本县犯事,这二件事会有何关系吗?」

师爷回答:「就怕有关系,最好是我多心了。」

这时,一名仆人来报:「大人,官学的秀才们聚在堂上,说要见大人。」

先前那名随从则来回复:「大人,典史老爷不在衙里,到处都不见人影。」

县令隐隐觉得不妙。

向华带着两个包袱,牵了两匹马来,在琥儿那匹马的马鞍上放了厚厚的棉布,琥儿也换穿了厚棉裤在里头,外面再穿便于骑马的开叉长裙,虽然在大热天里,这样穿非常闷热,但总比让伤口在马鞍上磨来的好。

琥儿上了马,于大婶握住了她的手,于琥儿微笑着说:「没事的,婶婶,等我的好消息。」说着便和向华策马而去。

刚好张阿牛又要来探望琥儿,远远见了琥儿离去,忙跑了过来,却是追不上了,只好问于大婶:「琥儿这又要上哪去啦?她伤还没好怎能骑马?我怎不知道琥儿会骑马?」

望着琥儿远去的背影,她将长发束了起来,策马奔驰的样子,多了几分的英气,不同于以往所知那知书达礼、温柔乖巧的琥儿,心理胡思乱想着:「她的爹爹是军人,也许这样的琥儿,才是她原有的样子。」

正想着,于大婶开口说话:「她,告御状去了。」阿牛大惊回头,忽然觉得,原本熟悉的琥儿变的陌生起来。

向华和琥儿赶了一天的路,骑马多巅跛,虽然在层层棉布的阻隔之下,琥儿臀上还是难受的很,到了晚上投宿,穿在里头的棉裤也透了一层血渍,除下棉裤时又是另一种痛楚,琥儿自行换上了药,上床趴着睡了。

次日又行,赶了几日路,师徒二人来到了一个县城内。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盘查相当的谨傎,琥儿和向华都知道,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就在这县城的佛寺里参拜,两人也正是因此而来。

琥儿和向华找了一家客店投宿,向华和琥儿边讨论边拟了状子,琥儿又亲笔誊了一份。两人又在皇上礼佛的寺院附近逛了一圈,处处都有重兵防守,看来要见到皇上也不容易,于是商议先由向华去探查情况。

皇上这些日子便都住在寺中斋戒沐浴,诚心礼佛。向华艺高胆大,一连两日,偷偷潜入寺中,留意寺中地形与皇上的作息,防守虽严,寻常武士,在他眼下也是稀松平常,如入无人之境。第三日午后,他便带同琥儿来到寺院附近,然后背起琥儿展开轻身功夫,悄悄潜入寺院。

照向华的计划,最终仍是要琥儿亲自呈上状子,这才能突显年幼可怜的少女,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只能选择告御状一途的决心,也较易为皇上所接受。

向华虽然身上负着琥儿,依然纵跃如飞,琥儿不禁对师父的本事叹服,另一方面也屏神凝气,唯恐发出一点声响,引来守卫。向华带着琥儿躲在一处檐角上,照前两日向华的探察,皇上此时应在主殿上礼佛,等会儿步出大殿之际,就是琥儿行动之时。而大殿之外,少说也有百名以上的守卫持兵刃守护着各处。

两人屏息静待了好一会,终于见到一人身穿黄袍缓步走出大殿,等那人走下几台阶之后,向华在琥儿背上轻轻一拍,琥儿会意,一跃而下。

她才一着地,便有守卫发觉,大声喊道:「什么人?」接着众武士一齐大喊:「保护皇上。」琥儿身子不停,一落地便向前急窜出去,多年来习武,全要在这一刻考校成果。

众武士向她包抄过来,琥儿更不在一处稍停,东闪西窜,不让众人轻易围住她,向皇上所在之处接近。

琥儿抱定宗旨,不招架向她攻来的武器,只是巧妙的运用步伐闪躲,以免一对上招就脱不了身,连闪过几次拦阻,更多武士聚了过来,琥儿毕竟身手差向华甚远,知道自己无力再逼近多少距离,算算离皇上尚有二十来步左右,应该也够了,就在一柄长枪向她刺到之时,琥儿着地向前一个打滚,借机再拉近了几步距离,跪扑拜倒在地,口中大喊:「求皇上替民女申冤。」同一时间,十余把单刀、长枪已全指在她的颈上。

皇帝到此地礼佛,身为当地最高的地方官的巡抚自然在旁陪同,此时的巡抚已非当时琥儿见过的那位,前任巡抚因无力替于承恩的枉死申诉,愤而挂印离去。现在陪同皇上的江巡抚则是接替前任巡抚的职务,已上任了三年。

江巡抚自然不认识琥儿,见有人闯了出来,忙吩咐:「大胆,惊扰圣驾,该当何罪,拉下去砍了。」众武士便要将琥儿拉走。

皇上却开了口:「且慢。」转向巡抚:「江卿,佛门之地,勿造杀孽。朕来此地,本意是祈求国泰民安,小姑娘有冤要诉,那就是民不安了,朕礼佛数日便有此事,想来也是天意,便听她说说吧。」

皇上在寺里一处偏堂上接见了琥儿,皇上坐在上首,江巡抚在旁相陪,琥儿跪在下首。另有四名武士分立左右护卫,琥儿叩了头后,将状子交由巡抚呈了上去。皇上接了过去,却不立时打开,将状子放在几上,富饶兴味的看着琥儿,一会儿才开口:「抬起头来。」

琥儿依言慢慢的抬头,目光仍望着地上。

皇上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琥儿恭敬的答:「民女于琥儿,今年十七。」

皇上「哦」了一声:「小小年纪,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琥儿不知皇帝心意,不愿扯出向华,只回答:「民女自幼习武,身手还过的去,若不是无法可想,断不敢惊扰圣驾。」

巡抚在一旁威吓:「就这样闯进来,可是杀头的罪。」

琥儿说道:「若是沉冤得雪,民女愿受应得的惩罚,绝无怨言。」

皇上听了琥儿的应对,笑了一下:「瞧你适才闯进来的身手,确实不凡,说话也得体,多半不只习武,书也念了不少。」

琥儿回答:「先父曾替民女请过老师,胡乱念过一些书,难登大雅之堂的。」

皇上问:「怎么你父亲过世了吗?」

琥儿心里暗叫:「你打开状子来看不就知道了。」口里仍然恭敬:「是,先父官拜参将,于三年前殉职,皇上爱臣如子,承蒙圣恩,从优抚恤,民女至今不敢稍忘。」

皇上点了点头:「将门之女,年纪轻轻,允文允武,确实不简单。」

琥儿说道:「那是皇上抬举民女,民女愧不敢当。」

第十回 五人共伞

皇上又问:「那你家是何人袭你父亲的军职,何以要你一个幼女,前来告状?」当时的军职是世袭的,经过武考,子侄可视武考成绩,比照已故军官的品级降级任用。

琥儿回答:「民女是独女,并无兄弟,家中已无人能袭军职,报效朝廷,实在有愧皇恩。」

皇上拍拍几上的状子,问:「好吧,那你说说,你要状告何人?」

琥儿正色说道:「民女所居之县的知县。」

皇上「哦」了一声:「那你这是越级告状,又是民告官,你可知道这是要受罚的?」

琥儿回答:「民女知道,那县令结交朝中权贵,若循常道,恐难成案,因此才斗胆冒死请皇上为民女做主,该受的惩罚民女愿意接受。」

皇上转向巡抚:「这个依律该怎么判?」

江巡抚回答:「越级告状可判杖一百,民告官也可判杖一百。」

皇上点点头,想看看琥儿告状的决心,拿起了琥儿的状子,说道:「你若愿意先受杖责二百,朕就接你这状子,若是不愿,今日闯寺之事,朕恕你无罪,这就拿回你的状子回去吧。」

琥儿没有犹疑:「民女愿受。」

皇上提醒琥儿:「你回答的这么快,杖责二百可不是轻松的事,比你壮两倍的大汉也未必受的了,何况你这娇滴滴的丫头。」

琥儿神情坚定:「民女愿受。」

皇上说道:「好,杖责途中,你若是抵受不住,你就喊停,朕不为难你,状子拿回去便是,若你全数受完,朕就看你的状子。」

琥儿再次叩头:「皇上圣恩,民女无以回报。」

皇上说道:「你别急着谢恩,能不能受完,看你自己。」说着命巡抚准备。

巡抚行礼出去,皇帝的队伍在寺院中礼佛,自然没有杖刑的器具,巡抚本想命人去当地的县衙门借,又怕担搁太久,于是折下了一支长枪的枪头,以枪柄木棍做为刑杖,再命人去寺院的饭厅取来一张长凳,带了三名武士,一人持棍,两人搬凳,回到偏堂复命。

摆好了长凳,巡抚命琥儿伏趴上去,虽是她自愿受杖,但怕她吃痛时挣扎,跌下长凳,又命两名武士一个在前按住了琥儿双手,一个在后按住琥儿双腿,另一名武士持棍在旁伺候。

琥儿其实甚是害怕,莫说身子安好,这二百杖也是个吃不消的数目,现在臀上杖伤未愈,再挨杖责更是难以忍受,但皇上开出条件来,琥儿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退缩的样子,硬着头皮,咬着牙,也要忍过去。

巡抚见到琥儿裙摆下露出的棉裤裤管,不禁说道:「皇上,这姑娘可狡猾啦,她多半料定得受杖责,预先穿了棉裤,不然的话,谁会在大热天的时候穿着棉裤。」

琥儿闻言,满脸通红,她不是为了预知要挨打才穿棉裤的,只是怕碰着了臀上伤口疼痛,想要出言分办,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皇上摆了摆手:「罢了,就当给小姑娘一些方便,就算穿着棉裤,这两百杖也不是那么好受。」

巡抚命令:「开始吧。」持木棍的武士应了一声,把木棍放在琥儿臀上,然后高高举起,一棍打下,口中数着:「一。」随着这一棍下去,琥儿一声痛呼,裙上绽开一片殷红。众人都没有料到只一下就打的琥儿皮裂见血,不禁都怔了一会。

皇上怪罪掌刑的武士:「怎么出这等力,照你这般打法,莫说两百下,二十下就将人打死了。」

那武士连忙跪下叩头。巡抚知道那一下并没有像皇上说的如此之重,瞧出了端倪,说道:「皇上,于姑娘早有伤在身。」

皇上望向琥儿,示意询问,琥儿兀自痛的说不出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皇上没好气:「那你怎么不讲,还答应受杖。」

琥儿有点委屈:「皇上并没有说,有伤在身可以缓打,民女不敢说。」

巡抚向于琥儿一揖:「对不住,于姑娘,我适才说错话了,你穿棉裤想是怕碰痛了伤口,并非有意使狯。其实也不难猜,这定是你状告的知县对你用刑了。」

琥儿点了点头,皇上一直不看状子,琥儿索性自己说了:「民女清清白白,却遭恶县令施以杖臀全刑,当众百般羞辱责打,这才请皇上做主。」

皇上对仍按着琥儿手足的武士挥了挥手:「放开她,把东西拿出去吧。」武士应命放开琥儿,琥儿下了长凳,仍旧跪在地上,三名武士收了木棍长凳叩头退出。琥儿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这顿打算是暂时免了。

皇上问巡抚:「杖臀全刑,这是今年初才颁布的端正风俗令中的规定吧。」

巡抚回答:「是,就微臣所知,本省自颁布政令以来,已有二件判例,于琥儿这件应是新案,尚未将判例送至巡抚衙门存参,算是第三件判例。」

皇上问:「前两件判例,是什么情形,你可还记得。」

巡抚回答:「因为这是年初才颁布的新政,所以微臣特别留了心,都还记得。一是一名二十岁的新妇,嫁与年仅十四岁的小丈夫,新婚夜里,新娘子欺丈夫年幼,将丈夫绑在床尾,与情夫在新房里通奸,当地知县判了那新妇杖臀全刑后,由父母领回。另一是未婚男女和奸,原判将女子发予官卖,后来那男子托人买下那女子,正式迎婜,当地县令以先奸后娶,有碍风俗为由判那女子杖臀全刑。」

皇上点了点头,忽然有个想法,对琥儿说:「刚听江卿所言,朕突然有了个有趣的上联,你也是念过书的人,若对的出下联,朕就免了你的杖责,受理你的状子。」

琥儿不料皇上竟在此时,兴了对联的雅兴,想到自己的处境,可实在没有什么兴致,但还是只得说道:「民女才疏学浅,本来万不敢与皇上对联,皇上既如此说,民女只有尽力而为。」

皇上微笑:「听好了,这可不太好对,上联是:『三女成奸,二女皆从一女起』。」

琥儿一听,嘟起了嘴。

皇上见了琥儿神情,感到有些讶异,虽说琥儿确实只是个大孩子,但自皇上接见之后,琥儿一直表现的相当恭敬谦卑,让人觉得颇为成熟,这时却嘟着嘴,一副小女孩儿受了委屈的神情,于是皇上问道:「怎么了?」

琥儿委屈的回答:「皇上的上联,暗喻的是巡抚大人适才所述的,连民女在内的三件判例。民女原是有冤,这才请皇上做主,对了此联,那不是自承犯奸吗?」

皇上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心眼儿倒多,那你就当这只是个题目好了,不需多心。怎样?可对的出来?」

琥儿侧过了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心理已有了好句子,于是开口说道:「五人共伞,小人全仗大人遮。」

皇上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好,有你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还能不遮着你吗?」

琥儿这时心中也不禁感慨,自己幼时好武不好文,总算有爹爹和师父逼着念书,今日才能凭着一点文才,免去了二百下的杖责,又得到了皇上的好感,愿意接受自己的告状,忙又向皇上叩下头去,哽咽说道:「皇上的恩情,民女粉身碎骨也难回报。」

皇上拿起几上的状子打开,开始看了起来。状子上的内容,一开始是琥儿对自己身世的简单描述,这部分皇上刚才已由和琥儿的对答中得知。接着琥儿简述三年前于承恩在县里校对军册,征召军户的事,把县令宴请于承恩后,对琥儿及向华所说的话,以及自己和向华往返了巡抚衙门一遭的事,全都写上了,但自然略去了琥儿夜探县衙,把县令打了一顿这件事。

状子后半,琥儿提到,她没有实据,对于承恩的事莫可奈何,只好去叔叔婶婶处投亲。县令多半因为心里有鬼,一心以为自己会对他不利,处心积虑想除去自己,终于补风捉影,利用机会,指称自己与张阿牛有染,再判杖臀全刑示众,百般羞辱责打,最好自己受不了羞愧,就此自尽,县令就得以名正言顺除去自己。

自己以清白之躯,受此羞辱,示众之时,还受无赖调戏,却反倒因此证实了自己确实未曾和张阿牛有过苟且之事,大街上人人尽见。父亲枉死于前,自己当众受辱打于后,本已有轻生的念头,但想不能这样成全了恶人,因此冒死前来告状。自己清清白白而受杖臀全刑是实,对县令的动机虽是臆测,但想离事实不远,否则何以如此草率断案,定要将自己逼入死地,真相如何,非自己一个孤女所能明白,只能请皇上作主。

皇上看完,不料竟会有这样的事,一边思索,一边把状子交给巡抚,说道:「你也看看。」巡抚恭敬的接过状子,也看了一遍。

皇上问琥儿:「你说示众时遭受调戏落红,有物为证,那证物呢?」

琥儿从怀中取出了那热臀板,交给巡抚呈了上去。皇上见木板把手确实染着血迹,对巡抚说道:「当时大街上多人皆见,又有此板,人证物证俱在,于琥儿处女之身而受杖臀全刑,这确实是县令之过,既然这事在你所辖省内,便交由你全权查办,查明之后,亲自报与朕知。」

巡抚领命:「是,微臣定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这江巡抚倒是个有能力的地方长官,暂时将琥儿安置在巡抚衙门内养伤,命人好好照顾后,自己便往事发的县衙去,既领有皇命在身,一到县衙便摘去了县令的顶戴,暂时解去县令职务,听候调查。

县里这事本来就已传开,巡抚一来,百姓听说竟是琥儿去告御状,更是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巡抚问起县令,何以轻率断定琥儿有奸情,连验都未曾验过,是否另有所谋,县令只辩称是一时误断,绝无琥儿所说之事。

巡抚想起自己出任本省巡抚,乃是上任巡抚因为朝中对某事的调查有所不满,愤而挂印辞官,而这事竟然就是琥儿父亲因何殉职之事,更信琥儿所述,一路追查下去,托人寻找前任巡抚,又大举搜查县衙,终于找到县令与兵部尚书往返的书信,再调了收在中央,于承恩当年呈报给巡抚的征召军户文书,又比对了当地的军户人数,终于迫得县令不能不承认曾修改军册,又贿赂于承恩不果,所以透过兵部,让他伧促出兵之事。

巡抚将事情报给皇上,这次皇上已知有异,中央又有一番追查,不能再让兵部含糊带过,终于定案,县令与兵部尚书均遭革职判罪,县令判了斩决,兵部尚书则判流放。至于沈三姑等原告,只是将所见据实上报,不究其责。

一个月后,皇上特地又来了一趟巡抚衙门,听完江巡抚的报告,命人找来了琥儿。

琥儿叩头之后,皇上问:「怎么样?此案判决可还满意?」

琥儿说道:「先父枉死之事,得以水落石出,皇上的恩德,民女无以回报。」

皇上看了琥儿一眼:「那杖臀全刑,朕已颁布,从此废除了。」

琥儿答:「这是皇上体恤天下孤苦女子,民女好生敬佩。」

皇上「嘿」了一声:「你少拍马屁,这案子之中,杖臀全刑是你故意自找,只为了有理由告县令的状,却也瞒不了朕。」

琥儿心中一凛,这事会被知晓,琥儿原也想过,这时也就直认:「是,皇上若要追究欺君之罪,民女愿意承担。」

皇上打量着琥儿,一会儿才开口:「江巡抚是精明之人,我想他在审理此案之时,应也有此发现,但他一句也没向朕说及,那也是有意维护于你了。」

江巡抚一听,连忙告罪:「微臣知罪,微臣原想,于琥儿为父伸屈,甘受杖臀全刑之辱,孝行可嘉,是以……」

皇上挥手打断巡抚的话:「嗯,朕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已受过这样的苦,朕也不追究了。」

琥儿忙又叩头谢恩。

皇上再次开口:「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琥儿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说:「经过这顿打,民女也难以再在县里居住了,待拜别婶婶的照顾之恩后,天下之大,总会找到容身之处的。」

皇上提议:「你父亲原是参将,依你的武功,参加武考,要袭你父亲的职务本也不困难,可惜你是个女子,不能任武官,又没有兄弟,不如这样吧,朕有个小女儿,比你还小着三岁,你到宫里来,当小公主的伴读,朕比照你爹爹参将的薪俸给你,也算还你于家一个公职,如何?」

琥儿回答:「皇上厚爱,民女感激不尽,只怕民女粗鄙,不懂规矩,难以伺候公主殿下。」

皇上笑:「规矩学就会了,你这样聪明,怕什么,就这样说定了。」

事到如今,琥儿怕得罪皇上,也不好拒绝,只得再次叩头谢恩。

琥儿悄悄回到县里,去找于大婶。于大婶见琥儿终于替父亲伸了冤,也不禁落了泪来,琥儿说了皇上的吩咐,于大婶握住了琥儿的手:「你到了京城,婶婶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琥儿笑:「婶婶放心,师父会和我同去京城住,我会常捎信回来的。」说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于大婶叩了三个头:「这些年受了婶婶照顾,又给婶婶添了很多麻烦,琥儿这一去,婶婶要多多保重。」于大婶不舍的抱了抱琥儿。

琥儿走出于大婶住处,牵了马,和向华向城外行去,忽听后头有人叫了声:「琥儿。」回过头一望,却是张阿牛。

阿牛问:「你……要离开了?」

琥儿望了向华一眼,向华微笑:「我到前面等你,这些年阿牛也很照顾你,你和他说说话吧。」说着牵了自己和琥儿的马向前走去。

琥儿正色说道:「阿牛哥,这件事我一直还没和你道过歉,很对不起,累你受了一顿笞刑,真的很对不起。」

阿牛摇头:「我没什么,你自己才苦。」

琥儿也摇头:「我挨打,那是自愿的,你却算是被我利用的,你应该要怪我的。」

阿牛听的一头雾水,琥儿简单的将全部事情说了一遍,阿牛从不知琥儿会武,师父更是典史老爷,只觉得自己即将失去这个三年来,温和亲厚的邻家小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呆了一下才开口:「我还是不怪你,你……要去陪公主念书吗?可还会再回来?」

琥儿叹了口气:「经过这事,我怎么能再待在这儿?」望着阿牛一会,忽然俏皮的一笑:「不管如何,我累你受杖,是欠了你的,也许几年之后,你愿意到京城里来,自然不能叫你名不符实,白担了这个罪名。」

说完琥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不知琥儿是何意思的阿牛站在原地。

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莹